二章  劇本

 

「好了,那麼,先休息一下吧。」

這是一個下雨的日子。本來就已經相當寒冷的天氣,再加上下雨,那更是讓人冷得發抖。也因為如此,雖然這是一個相當適合喝杯熱飲,讓身體暖起來的日子,但店裡的客人非常之少,除了身為常客的果林之外,店裡面就只有三組客人,其中除了一組是在念書的客人外,另外兩組看起來都是在談公事,大概也不會待上太久。因為店裡面的客人很少,繪里也找了一個位子坐下來寫自己的小說,霞在吧檯裡和海未學習如何選用咖啡杯,以及不同咖啡種類的比例和咖啡豆風味的差異,而穗乃果則是坐在吧檯的位子上,看著海未和霞進行她們的咖啡課程。

「.咖啡果然是很深奧的一門學問呢......」

自從大學畢業之後,霞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這麼多可以稱得上是「知識」的事情了。一下子聽了各種產地、風味以及牛奶和咖啡比例這些東西,霞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是充滿氣的氣球一樣,隨時會爆炸。

「呵呵,不過,就是因為有這些知識,才能掌握到咖啡的精隨啊。」

看著霞一臉的疲憊,坐在吧檯座位的果林帶著笑,這麼對霞說道。自從霞加入這間咖啡廳之後,這個位子幾乎變成是果林的老位子,每次來到這間咖啡廳,果林都會優先選擇這個位子。反正果林也都是一個人前來,所以坐在吧檯的位子,對果林來說或許更為合適。「選豆可是煮咖啡的關鍵,就跟書本裡的文字一樣,不同的內涵,會帶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這也是咖啡師專業的地方呢。」

「嗚嗚...我知道,霞霞會努力的。」

霞的眼角掛著淚,帶著「我不會放棄」的表情這麼說著。對此,海未贊同的點頭,雙手抱在胸前。

「嗯、沒錯,再怎麼說,半途而廢可是武士之恥啊。」

「......。」聽到海未說的,果林和霞互視了一眼。

「海未前輩說了好像戲劇裡會出現的台詞呢。」霞做出了她的評語。

「但是,店長小姐不是武士啊...?」果林則是這麼說道。

「啊、因為海未的爸爸是習武的,所以海未小時候就受到了很多這類型的訓練唷。」

與海未從小一起長大的穗乃果對此相當的習慣,開口替海未向果林和霞回答道。

「欸--聽起來好帥氣呢。」

果林對這件事做出了這樣的評論,臉上也從驚訝的表情轉為笑容。「沒想到店長小姐居然有著這麼特別的身分。」

「呃,特別的身分也...」

突然被這樣稱讚的海未有些不知所措。說起來,在大學畢業時,也是因為父親是那樣的身分,所以才多了是否要繼承道場的壓力。不過,這樣子的經歷讓海未多了一些大部分的女生(事實上,現代的男生也不見得學過武術)不會的技能這點,海未還是相當感謝她的父親的,這也讓海未多了幾分的男子氣概,和一些現代人已經不會表現出來的--

「啊。」霞突然像是想起什麼的發出了這麼一聲。因為這樣的聲音,在場的幾個人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霞的身上--包括了那雖然坐的稍微有些距離,但因為腦子停止運作而在發呆的繪里,以及正思考著自己的事情的海未。

「海未前輩,妳們對戲劇有興趣嗎?」

或許是因為海未是店長,所以霞用海未代表了在場的所有人。

「戲劇?」也因此、代表做出回應的也是海未。

「嗯嗯,」霞眨了下眼。「昨天,霞霞大學的朋友傳了訊息給我,問我要不要去看她的劇團的演出--」

霞一邊說著,一邊朝店外指去。「地點在市中心、醫院那條路上的活動中心。她跟我說,如果我有興趣的話,她可以幫我預留票。」

「欸--劇團啊...」

這麼一想,過去從來沒有這樣的經驗。這樣聽來似乎也是個緣分,就用這個機會去看個劇團的演出,順便當作是休息,似乎也是不錯。

「所以,海未前輩有興趣對吧?」霞笑得相當開心。「這樣的話,繪里前輩和穗乃果前輩也都會去了,對吧?」

聽到這裡,繪里理解了霞為何是用海未作為代表的真正原因。

「嗯!我要去!...」穗乃果相當開心的說著。因為聲音太過大聲,海未瞪了過去,示意要穗乃果壓低聲音。「海未,是劇場演出耶,聽起來就超級有趣的--」

「我知道,我不是說了我要去了嗎?」

事實上海未並沒有明確說出自己要去的這件事,但意思確實是很明顯了。

琥珀色的眼眸轉而望向了坐在距離櫃檯有點距離的繪里。「繪里呢?想去嗎?」

「嗯--就像是霞說的,海未說要去的話,我沒理由不去呀。」

蒼穹色的眼眸與海未對上視線,繪里帶著溫柔的笑,這麼對海未應道。這樣的回答讓海未感到難為情,端正的臉上也在一瞬間刷上羞澀的紅。看著海未這樣的反應,繪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掛著笑容,欣賞著海未那為難的模樣。

「那麼、果林前輩呢?」

正當果林也正對於這對情侶這可愛的互動感到有趣時,霞突然將討論的重心放到了自己的身上。這讓果林稍微感到了驚訝--事實上,果林本來以為霞根本不會問自己的意見的。

「...果林前輩沒興趣嗎?」霞張大了雙眼,似乎對於果林沒興趣這點感到意外。

「啊--不,也不是說沒興趣...」果林轉開了視線。「...說起來,演的是什麼樣的故事呢?」

比起戲劇本身,果林對於霞在大學畢業後還有在聯絡的大學朋友比較感興趣。雖然說漸漸拉開距離是果林的意思,但果林還是對於霞「後續」的交友感到介意。不過,開口說出「我對妳口中說的朋友比較感興趣」這種話的話,聽起來似乎是有那麼點奇怪,所以果林也並沒有打算要單刀直入的提出這種問題。

「欸...我找找喔。」

霞從身上穿著的黑色長褲的口袋中拿出手機。只見霞對著手機螢幕按了一陣,最後將手機放到了吧檯上。

手機上顯示的是一個SNS上的一則貼文,除了文字外,還有該演出的宣傳海報。海報的中央是是飾演女主角的女子,深棕色長髮一部份紮在頭後,雙眸是相當漂亮的水色,與繪里的瞳色有那麼些相似,但女子的外表比繪里看起來要更多了分公主的氣質。女子身上穿著白色的連身洋裝,雙手交握的擺放於胸口前,微低著頭,就像是在祈禱一般。而在女子的身後,有另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女子,因為是完全背對觀看者的姿勢,觀看者只能看到她那與前面的女子一樣的深棕色長髮,以及身上那稍稍露出的黑色衣物。海報左邊,是名穿著黑色警裝的女子。雖然身穿的是警裝,但這有著一頭黑色長髮的女子手上拿著的卻是武士刀,而非槍枝。應該就是因為這樣,霞才會在聽到海未說的而想起這件事吧。穿著警裝的女子也閉著雙眼,低著頭,看起來彷彿是陷入沉思一般。海報的右邊則是一名男子,身上穿著的是灰白條紋的T恤,手中握著一把小刀。男子仰頭,彷彿像是望著天空或是望著遠方,雙眼帶著的是不帶迷惘的堅定。

海報整體的色調是紅黑混合,在搭配上劇名《沒有殺人兇手的夜》,看起來是懸疑推理的劇碼。

「櫻坂 雫」--海未望向了下方的出演名單。第一個便是這個名字,看來應該就是海報中央的這名女子。而在出演名單的上方寫有劇團的名字,名字是「櫻之華擊劇團」,看來是有跟某部知名ACG作品做致敬--劇團團長應該也就是出演女主角的這名女子了吧。

「所以,這位就是霞剛剛說的、妳的朋友吧?」

海未指著海報中央的女子,這麼向霞問道。

「嗯--海未前輩怎麼知道?」

霞對於海未說的感到訝異。而那坐在吧檯座位的果林只是笑著,並用手指遮掩住笑著的唇。

「啊,沒有,我只是...猜的。」

海未本來是想按照自己所想的脈絡回答的,但想了想,要先解釋自己是因為團名、又是出演女主角而猜測這位姓櫻坂的女子就是劇團團長,然後又因為霞剛才說是「她的劇團」,所以認定這位就是霞的大學朋友--這說起來實在是太過錯綜複雜了,最後還是決定簡單用「是猜的」帶過--反正事實也是如此沒錯。

「欸--是猜的啊...」霞似乎覺得海未能夠猜中這點相當的厲害。對此,海未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帶著微妙的笑容。

「看起來是懸疑推理的劇碼呢--那麼,我也一起去吧。」

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的果林將話題轉移到了原本的事情上,並在同時做出了自己其實早就已經決定好的回答。「所以,小霞是怎麼和她認識的?」

果林並不覺得這兩人是同社團認識的--既然會想開設劇團,那麼在求學階段時,應該就是演劇部的成員。霞雖然也是挺喜歡「演戲」的,但依照果林對她的認識,霞基本上不會加入那樣子的社團。果林也不覺得霞和這名名為雫的女子是同班同學--雖然只是外表看上去的感覺,不過這名女子看起來就是優等生的模樣,和打從高中時期就總是考不到及格分數的霞,應該不太有可能考上同一個科系--

雖然這樣品頭論足,但事實上果林也是不喜歡念書的類型,在高中時成績也不好就是了。

「啊,是因為跨系課程認識的喔!」霞這麼向果林說道。「靜子跟我不一樣,是非常認真又很喜歡唸書的人,所以她來修霞霞系上的課--大概是因為霞霞太可愛了,所以跟霞霞坐在一起,之後就變成了朋友囉!」

霞很得意的說著。

「啊,是這樣嗎?」果林依然掛著一如往常的笑。「姊姊聽來倒是覺得,這不過就是巧合而已呢。」

「靜子...?」海未則是對於霞的稱呼感到相當疑惑。「聽起來,霞和這位團長,果然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呢...」

「就是因為是很好的朋友,才會特別來問霞霞要不要票吧?」霞依然掛著得意的笑這麼說道。「靜子一定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霞霞了,覺得很寂寞吧!霞霞的魅力果然是很難讓人忘記呢!」

不知道是不是海未的錯覺,海未總感覺面前的果林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如果自己的猜測沒錯的話,現在的果林會表現出這個態度,大概是在介意霞說的那位朋友--

「店長小姐。」

然而,就在海未思考著「這似乎不太妙」的時候,果林開口叫了她。

海未整個身子變得僵直。「嗯、是?要再來一杯咖啡嗎...?」

果林給了海未一個非常完美的笑容--雖然相當有魅力,但卻也給人一種莫名的毛骨悚然感。「既然『可愛的』小霞這麼說了,那麼就讓她去外面招攬客人吧?按照小霞說的,既然小霞這--麼可愛、這--麼有魅力,那麼小霞應該可以招攬到很多很多的客人吧?」

果林一邊說著,一邊指向了店外。海未、霞以及穗乃果不約而同地朝外頭望去,姑且先不論路上根本沒有人這點,外頭還下著大雨,從那落地窗上的雨珠看來,風應該也挺大的--

「哇啊--過分、果林前輩是惡魔!」

霞噙著淚,伸手抱住了身旁海未的手臂。

「哎呀,這不是小霞自己說的嗎?這樣子的魅力當然是要來讓冷清的生意變好的啊?」

果林依然掛著笑,並在同時將手放到了頰上。海未看著那個說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的笑容,不禁開始思考現在的果林究竟是還在生氣,還是對於成功欺負了霞這點感到開心。

「啊,不過,我們拿這麼多張票真的沒關係嗎?」

就在海未思考著「這兩個人的感情果然不錯啊」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加入話題的繪里突然的開了口。在海未回過神時,這才發現繪里已經帶著筆記型電腦,從本來的座位走回到了吧檯這裡。「雖然,預留票也不是免費的...」

「嗯?靜子應該不會介意這種事情的吧......」霞這麼回答道。「霞霞先跟她問問看...」

錦葵紫色的眼眸環視了周邊的幾個人。「嗯...果林前輩、繪里前輩、穗乃果前輩、海未前輩跟霞霞,總共五張票......」

霞打好了訊息,接著便發了出去。「好了,那麼、接下來就等她回覆了。這時間,我想靜子應該是在做排練吧?」

對於霞說的,海未沒有多做回覆,只是點了點頭。「那麼,也差不多休息夠了,繼續來上課吧?霞。」

聽到海未說的,霞睜大了雙眼,似乎對於今天學習的內容已經相當足夠了。

「欸--海、海未前輩,今天霞霞已經學了很多東西了,霞霞覺得今天的進度這樣就夠了--」

「這可不行,還沒到今天的課程進度呢。」

海未用相當平淡的語氣將霞所說的打了回票,並在同時從自己身上的背心口袋裡拿出了平時用來點餐的小冊子。「我幫霞安排了一系列的課程,為了達到最好的成效,每次都必須要達到當次上課的課程目標才行呢。」

說著,海未翻開了小冊子。以前這本小冊子是完全空白的,然而現在這本小冊子的第一頁,卻畫了一個圓餅圖,上面還用不同的顏色標註出不同的區塊。

「這是...?」

霞、果林和穗乃果三人同時湊上前,看著海未拿出來的小冊子上畫的東西。正如同海未所說的,這是她為霞安排的咖啡課程。圓餅圖分成三大區塊,第一區塊是綠色底的,上面寫著「認識咖啡豆--一兩小時」,旁邊還有附註「生豆、熟豆及處理法、產地、磨豆機及調整」。第二區塊則是藍色底,上面寫著「認識器材--一小時」,旁邊的附註則是寫著「咖啡機、操作技巧、參數設定」。而第三區塊是紅色底,上面寫著「實作測驗」,沒有附註也沒有預定的時間。而在這頁的最上層,則是寫著課程目標:「試著挑選咖啡豆,並操作咖啡機沖泡出果林小姐要求的咖啡(味道目前並非是主要要求)。」

「......。」三個人兩兩相視,最後一同望向了那笑得開心的海未。

「嗯...所以,接下來就是要進行器材課程了嗎?」先開口的是霞。

「是的、要趁現在不忙的時候趕緊進行課程才行呢!」海未握緊了雙拳,相當有幹勁的說道。「放心,只有剛開始的課程會比較繁瑣一些,等到妳都熟悉之後,就幾乎都會是實作課程了!來、我們快點開始吧!」

「啊嗚--」

這麼叫著的霞已經被海未拉到義式咖啡機前了。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海未的果林瞪大著眼,對眼前的畫面感到了幾分讚嘆。而對這樣子的海未感到相當熟悉的穗乃果,只是跟站在稍遠處的繪里互視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隔天的天氣變得晴朗。終於停下的雨讓外頭的行人多了那麼些,下雨帶來的鬱悶感也淡去了許多。雖然如此,但氣溫依然很低,所以儘管有陽光,但陽光就像是虛假的一般,外頭的人們還是將身體用衣物包裹得緊緊的,盡可能不露出一絲肌膚。

在這樣的日子裡,咖啡廳裡、包括店長在內的幾個人本來以為今天的生意也會一樣慘澹的,然而卻出乎意料的,新加入的霞的前輩兼好友、同時也是這家咖啡廳常客的果林走進店裡時,店裡正一陣兵荒馬亂。

「三桌!加點一個切片草莓蛋糕!」

一走進店裡的果林便看到繪里將記錄了各桌點餐紀錄的單子放回到結帳的櫃檯上,接著便轉進吧檯裡,從蛋糕櫃中拿出了一片草莓蛋糕。

「不好意思久等了!這邊是香草嫩雞義大利麵以及熱拿鐵!簡餐的麵包晚點會送過來,請再稍等一下!啊,這個不用了嗎?好的我幫您收拾!」

在座位區那邊的則是海未。送完餐的海未在這麼說著的同時轉身,從另一桌的客人端起了已經空無一物的餐盤。快步朝著吧檯走回去的海未正要踏進吧檯裡,就因為看到從廚房的霞而停下了腳步,讓出了空間。

「不好意思出餐喔!」霞兩手都抓著放有餐包的竹籃子的從海未面前快步走過。「您好--這邊為您送上附餐的麵包,剛出爐小心燙喔!」

「......。」看來是選錯時間來了呢。

就在果林這麼想著時,正要回吧檯幫海未出飲料的霞注意到了她。「啊,果林前輩--抱歉,晚點再幫妳點餐!」

說完,霞便急急忙忙的走進吧檯,拿起上面放有已經調製好的飲料的托盤,繼續去送餐。

「啊,沒關係,不急的...」

這麼回應的果林聽到身後又傳來了門上掛著的鈴鐺聲,趕緊坐上自己的老位子,然後拿起手機,看一些網站上的新聞以及SNS上的消息來打發沒人聊天的時間。果林有在關注的大多是攝影、或者是電影戲劇相關的訊息。雖然現在的她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模特兒,但不是每個工作機會都會不請自來,有時候會有一些劇團或是拍攝計畫放出徵人的消息,如果是感興趣的,果林就會去參加徵選,這樣更能夠擴展自己在這圈子的人脈,在有限的時間內,也更有發展的機會。

「...嗯?」

本來只是大略掃過的,然而卻在看到某個訊息時停了下來。發文的人她並不認識,不過內容中提到的劇團她倒是知道--雖然也是昨天才知道的。發出來的並不是好消息,而是與出演的演員受傷有關的事。

「欸...想要徵演員啊...」

果林點開全文,想要徵的並不是霞的朋友主演的角色,而是另外一位角色。文中寫了些想要徵求的演員的條件:女性,身高約一百六十公分(一百五十六公分至一百六十四公分尤佳),要有武術底子,劍道尤佳。

「...這個條件...?」

果林試著回想昨天顯示在霞的手機上的資訊。這樣看來,這名受傷的演員,應該就是在海報上的女警。既然會在海報上,那麼應該是戲份很重的角色...這樣子臨時的徵角,真的沒問題嗎?

「果林小姐,不好意思讓妳久等了。」

就在果林關上該則貼文時,海未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果林放下手機,抬起頭,望向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面前的海未。

「哎呀,沒關係的,生意好也是好事嘛。」果林笑著,這麼對海未說道。「而且,今天小霞也有要達成的課程目標吧?等到那個時候再來點餐,也是沒關係的。」

「今天...」聽到果林說的,海未那雙帶有些疲憊的琥珀色眼眸稍稍亮了開來。「今天沒有。今天想要讓霞熟悉廚房,所以沒有咖啡課程。」

「啊,這樣啊。」聽到海未說的,果林這才想起剛才霞從廚房出來時,手中拿著的是「附餐的麵包」。果林印象中的菜單上原本是沒有這項的,應該是為了讓霞試賣麵包,所以才新加的。「附餐的麵包賣得好嗎?」

「因為是新加入的餐點,所以點餐率挺高的,目前的評價也都很好呢。」

海未一邊說著,一邊望向了方才霞送麵包過去的那幾桌客人。正如同海未所說的,那幾位客人小心地吃著麵包,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相當滿意。「我想讓霞自己安排菜單,依據她的想法調整附餐供應的麵包口味,等到霞願意之後,再讓麵包變成獨立販售的產品。」

「嗯--聽來不錯呢,到時候我也會捧場的。」

雖然不知道那會是多久之後的事情就是了--總之,果林做出了霞第一次提出這個想法時,一模一樣的回答。「對了,說到捧場...」

「啊,海未前輩,那桌的客人要加點飲料--」

霞突然湊到了果林身旁--事實上並非是湊過來,而是走到櫃檯前。但因為果林坐的位子非常接近櫃檯,所以對果林來說,感覺就像是一隻小動物突然湊過來那樣。「霞霞把單子放在這裡囉,伯爵紅茶和草莓果茶各一壺。」

霞交代完之後,便又轉身,回去接應其他要點餐的客人。

「...抱歉,我先忙一下,晚點再聊好了。」

海未拿起了霞放在櫃檯上的單子,同時向果林道歉道。

「嗯--沒關係的喔。」果林確實是一點也不介意。「這件事我也覺得要讓咖啡廳裡的大家都知道一下比較好呢。」

「...嗯?」本來已經轉過身的海未將頭轉了回來,望向果林。「是...發生了什麼嗎?」

海未臉上沒有笑容,但也沒有表露出擔心或是害怕。從語氣聽來應該是緊張,但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嗯,沒什麼,店長小姐不用擔心,並不是不好的消息。」

不是嗎--其實果林自己都有點好奇這個答案的正確性,不過整體說來,並不是會對這家咖啡廳的大家造成損失的事情吧?

 

大概到了四點,咖啡廳的大家才都聚集到了吧檯區。店裡只剩下一組客人,雖然霞還有廚房的課程,但因為今天真的太忙了,所以海未決定要先休息下--畢竟晚上還有晚上的尖峰時段,適當的休息才有足夠的體力能支應晚上的工作。

「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呢...」

這麼說著的是坐到了果林旁邊的空位上的霞。霞伸直了上身,趴到了吧檯上。這個動作讓海未感到相當熟悉,過去的穗乃果在沒有客人時也很常這樣。之所以說是過去,是因為穗乃果現在確實很少做出這樣的表現,不過原因海未並不清楚,或許是因為過了這麼多年,終究變得成熟了吧。

「呵呵,辛苦了呢,好乖好乖。」身為常客的果林確實也很少看到店裡面那麼的忙碌--不是說沒有,只是真的不常。而在霞加入店之後,似乎是還沒有這麼忙碌過,對於霞來說應該也是有點被嚇到了吧。

果林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撫摸上了霞的頭。

「...別把霞霞當小動物。」霞鼓起臉,咕噥的抱怨著。雖然表情看來是很不情願,但也沒有把果林的手揮開的意思,或許其實也並不是那麼討厭的。

「對了,昨天的票怎麼樣了呢?」

果林繼續撫摸霞的頭,同時這麼提問道。剛才看到了那個消息,不知道霞那邊有沒有什麼新聞或是事情。

「啊,對--」霞坐起了身子--這樣的動作讓果林收回了手。「昨天的票靜子說沒有問題喔!而且她還說因為是朋友,所以算我半價呢!」

「嗯...這樣啊。」從霞說的聽來,她似乎不知道劇團那邊發生的事情?會不會是自己誤會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有機會的話,希望可以邀請霞的朋友來這邊喝杯咖啡呢,我會招待她的。」

站在吧檯裡面的海未這麼說道,接著,琥珀色的眼眸望向了果林。「對了,果林小姐剛才說的事情...」

「啊...那個啊...」

果林臉上露出了苦笑。「讓我想想要怎麼說才好...」

 

「演員受傷?」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果林之外,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這麼驚呼道。

「我也是剛剛看SNS時看到的。」果林把自己的手機放到吧檯上,讓在場的大家都能看到那則貼文。「不過這邊只有徵人消息,沒有提到會延期或是停止演出,所以應該是只會換演員。」

看完那則貼文的穗乃果和繪里互視了一眼。

「畢竟這是靜子她們劇團第一次的公開演出,所以無論如何也想要表演吧...」

這邊唯一認識雫的霞這麼說道。「我想靜子也是有她的考量的......」

這麼說著的霞腦中卻思考著其他的事情。發文的人她不認識,而與團長雫是好友的她,也沒有看到雫提到有關這方面的事情--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不過,這樣真的來得及徵到人嗎...?」果林接著說道。「就算在演出前徵到了,有沒有時間排演,似乎也是個問題......」

演出的時間如果沒有更動的話,是兩個星期後。姑且先不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徵到人,能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熟悉劇本而且上台演出,這更是一大挑戰。

當然,最先看到這則貼文的果林並不是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只是除了女性這點之外,其他徵人的條件她一個都不符合--

而且,面前就有一個這麼符合這個徵人條件的人,比起自己,當然是說服她比較實際一些。

果不其然的,繪里開口了。

「這個條件的話,海未可以幫忙的,對吧?」

繪里的話語讓海未整個人身子一震。

「我剛剛也在想一樣的事情呢。」穗乃果也跟著開口道,湛藍色的眼眸望向海未。「雖然海未沒有演戲的經驗,但海未一定可以在很快的時間裡學會的吧--我相信是海未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或許是因為是一直以來都跟海未一起長大的穗乃果說出來的,總感覺這句話的說服力突然變得很高。

「...那種事情做不到啦......」

海未的整張臉都紅了。雖然因為咖啡廳的工作所以變得敞開心胸許多,但對本來就怕生的海未來說,要在其他人面前演戲這種事情,對海未來說還是太困難了些--

畢竟,在咖啡廳接待客人時,海未只需要「扮演自己」就好。但演戲可不一樣,像她這種沒有戲劇底子、臉皮又很薄的人,就算演戲也演不好的吧。

至少海未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不然,讓靜子評斷看看...怎麼樣呢?」

接在海未的話語之後,霞開口說道。「如果靜子也覺得可以的話,那麼海未前輩會願意幫忙的吧。」

「這...」海未面有難色。「這不是說願不願意的問題...演戲這種事情...我做不到啦。」

「而且,要怎麼讓雫小姐評斷呢?」繪里也開口道。「霞想要讓海未去參加遴選嗎?」

對於繪里的提問,霞只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接著將手放到了胸前。「我跟靜子約好跟她面交拿票了喔!把地點選在這裡的話,不僅可以拿票,海未前輩也可以招待靜子,靜子也可以和海未前輩見到面--一舉數得,很不錯對吧?」

當然,不僅如此,霞也有些令她介意的事情想問雫。

 

於是,一切就按照霞所想的進行。隔天早上,在咖啡廳開店沒多久,那名名為櫻坂雫的女子便來到了這家咖啡廳。

「啊、靜子!歡迎光臨!」

一見到那名外貌和海報上的定裝照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霞便很開心的跑了過去,並帶著雫到了吧檯的位子坐下。看著霞帶那有著深棕色長髮的女子入座,站在吧檯後方擦杯子的海未似乎變得緊繃許多,站在海未旁邊的繪里很快的注意到了海未的不對勁,並沒有多說什麼,但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笑意。

「啊...我沒想到霞同學現在真的在咖啡廳上班啊...」

雫這麼說道,但視線並沒有停在霞的身上,而是端詳著這間她第一次進來的店。

「嗯,在這邊打工,同時也在學習咖啡喔!」

霞一邊說著,一邊在雫的旁邊坐下。「不過,霞霞記得靜子也不太喜歡咖啡吧?這裡的其他飲料也很不錯,霞霞很推薦這裡的鮮奶茶喔!」

「嗯--那麼我就點一杯鮮奶茶好了,」說完,雫便又將好不容易放回到霞身上的視線轉開,望向了站在櫃檯裡面的海未。「那麼,一杯熱的鮮奶茶,謝謝。」

「好的。」得到了對方的點單,海未的心情似乎沒有方才那麼緊繃了。海未轉身拿起紅茶茶葉,放進茶壺中,開始沖泡基底的紅茶。而同樣站在吧檯的繪里則是依然站在原處,蒼穹色的眼眸注視著雫。雫看著海未的背影看了好一陣子,接著才轉開視線,從帶著的斜背包中拿出了一個信封。

「來,這邊是給霞同學的票,請稍微確認一下吧?」

一邊說著,雫一邊將手中的信封遞給霞。

「好--」

霞帶著一如往常那總是像是撒嬌般裝可愛的聲音說著,並接過了對方遞給自己的信封,從裡面拿出了票。一張、兩張...五張。「嗯,是五張沒錯,謝謝靜子!」

「不用道謝的...」雫向霞回以了微笑。「我也很意外,沒想到霞同學真的會對我們的演出感興趣...霞同學願意捧場,真的十分感謝呢。」

「這是靜子成立劇團之後第一次的公開演出吧?這可是很有意義的處女秀,霞霞當然會捧場的!」霞吐著舌頭,這麼向雫說道。

「嗯...」聽到霞說的,雫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垂下了眼。「雖然如此,但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

「嗯?」如果昨天果林告訴霞她們的消息是真的,那雫接下來要說的,應該就是跟演員受傷有關的事情。

「...飾演第二女主角的演員...因為意外骨折了。」

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雫輕聲開了口。「老實說,因為是第一次的公開演出,站在我自己的立場,我比較希望由原本的成員進行演出...不過,雖然覺得因為這種原因改演出時間,準備要來觀賞的觀眾應該也可以接受,但本來的那位演員否決了這個做法......」

 

昨天,在咖啡啡廳的大家正在兵荒馬亂時,雫剛好在醫院裡,目的是去醫院探病。而探病的對象,正是飾演第二女主角的那位演員。那名演員會受傷,是因為騎車車禍,右手和右腳都骨折了。不幸中的大幸是,身為演員,臉上並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不過光是骨折的傷勢,老實說就相當嚴重了。

「抱歉呢,在演出前發生這種事情...」

雫帶著花束,才剛走進病房裡,就聽到躺在床上的那名女子開口說道。

「嗯,沒關係的,」雫露出了苦笑。「這也是沒辦法的,妳不用放在心上。」

「......。」女子沒有回應,靜靜的看著雫將手中的花束放到空著的床頭櫃上。那是一束白色的百合,隨著雫的動作,躺在床上的女子聞到了淡淡的百合花香。「團長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嗯?」對於女子提出的問題,雫睜大雙眼,望向了躺在床上的女子。「接下來...我還沒想好。總之,我打算先延後演出的時間...」

「團長打算延後到什麼時候?」

幾乎是沒有留有空白的,床上的女子很快地接著說道。這個問題讓雫一時語塞,兩人之間因而陷入了沉默。

「啊...嗯,我是希望等到妳康復之後再來演出...」

雫稍微有點不知怎麼應對。受傷的女子雖然外表看上去嚴肅,但相當的好相處--或許對方沒有惡意,但雫總感覺,女子方才回應的句子就像是質問一般,讓雫有些錯愕。「畢竟是第一次的演出...我也希望能讓大家都上台。」

「...我可以理解團長妳的想法,但是很抱歉的,醫生說了,我的這個傷勢至少要半年才能完全康復。」

然而,得到了雫的回答,女子在一段時間的沉默後,用聽起來稍微平靜一點的態度說道。「團長難道想等到我完全康復之後,再來演出嗎?」

「嗯...」對於反問的問題,雫的答案其實是「是」,但就像是前面女子所說的,這個傷勢需要至少半年的時間才能康復。雖然說是可以取消這次演出,然後讓剩下的團員排演其他劇碼,但如果等到半年之後再來出演這齣戲的話,到時候也必須要重新排練--

不、其實排練不是問題,但退票的手續以及場地取消租借的違約金,也是另外的問題。一些知名的劇團可能比較可以與場地租借方討價還價,但對於還不出名的劇團來說,當然是不太可能有這些權利的--如果累加起來的話,這些損失對於劇團來說是相當大的。

「我覺得,還是找其他人來出演這個角色比較適合吧。」

女子很清楚對於劇團來說後續的處理會多麻煩、又會有多少損失,所以才擺出了強硬的態度,要雫認清楚這些事情並不是可以感情用事的。「雖然這樣有點先斬後奏,但我已經在社團上發出了徵人請求的貼文,我希望團長妳可以同意我這樣的做法。」

對於還不出名的小劇團來說,演出成員的更換確實是損失最少的作法。因為演員都還不知名,基本上不會有觀眾是專程為某位演出者而來的事情。因此,女子選了她認為對於劇團來說最好的方法。

「...我知道了。」雫低下了頭,接受了女子的作法。如果可以有兩全其美的方法的話就好了--但人生中或許沒有這麼美好的事情。「...真的沒關係嗎?」

「不用擔心我的事。」女子終於表露出了微笑,但很快就消失了。「我比較擔心的是,找不到合適的演員接任這個角色。」

正如同徵人條件上所寫的,這個角色需要有武術的底子,又因為道具刀的設定所以有身高的限制,時間也所剩不多,真的能夠找到最為適合的人嗎--

「如果真的沒有的話,那麼我就還是會放棄這次的演出。」雫閉上眼,輕輕搖了搖頭。「總之,我也會努力找的,如果有任何新的消息,都請盡快告訴我。」

 

雫說的事情為霞做了解答。因為發文的不是雫,而且在發文時雫也不知道這些事情,所以雫才沒有在自己的SNS上對此多說什麼--這讓霞放心了許多,至少確定了是真有其事,而且雫對這件事也是知情的。

「那麼,目前有什麼消息嗎?」霞向下問道。對於霞的問題,雫只是搖了搖頭。

「沒有...」雫垂下了眼。「雖然說因為是昨天才發的文章,或許也不會那麼快就有消息...」

雫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茶盤中的奶盅,將牛奶倒入瓷杯中的紅茶裡。這家咖啡廳的鮮奶茶的作法是為客人沖泡好紅茶後,由客人自行加入牛奶及糖,在口味上就比較能夠依據客人自己的需求做調整。因為店內沒有其他客人,海未一直站在雫和霞的對面,靜靜的聽著兩人的對話,而繪里則是待在一旁,看著海未臉上那其實有點微妙的神情。

「是嗎?」霞在應答的同時眨起了一邊的眼。「那麼那麼、靜子覺得我們店長怎麼樣呢?霞霞覺得她很符合靜子你們要找的演員呢!」

就在霞開口說出這段話的同時,本來站在面前的海未身體一震,接著在一瞬間消失了蹤影。

「店長...?」

雫愣愣地轉開了視線,先對於本來在面前的人不見這點感到有些錯愕,接著才繼續轉頭,望向了苦笑著的繪里,以及縮在繪里身後的海未。「...嗯...霞同學是說、現在躲起來的那位嗎?」

「欸?等等,海未前輩,這動作也太快了吧!」

這是霞第一次見識到海未那其實相當出色的身體素質--雖然使用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對。

「我--我不行啦!」

同時,這也是霞第一次見到表現得如此風中凌亂的海未。

「乖,海未,沒事的。」

而那帶著苦笑的繪里只是用著溫柔至極的語氣開口,並在同時伸手,小心的將海未從自己身後捉了出來。「總之先談談吧?如果真的能夠幫上忙的話,海未也會很開心的吧?」

「開心...這...當然...」海未用著相當細碎的聲音說著,低著頭,擺於身前的雙手十指下意識的磨蹭著。

「那麼,就先試試吧?」繪里伸手摸上了海未的頭,輕聲的說著。「別擔心,不會強迫海未的--而且,我也會陪著海未,所以海未可以放心的喔。」

聽到繪里說的,海未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亮了開來,臉上的膽怯也在瞬間淡去。

「啊...我、我知道了。我會先試試看的...」

這麼說著的海未彷彿變回了平常的模樣,海未深吸了口氣後,抬頭望向了雫。

「那麼,我們換個位子談談吧...如果櫻坂小姐覺得可以的話,我會盡量幫忙的。」

海未一邊說著,一邊指向了一旁的四人座。現在店裡面沒有其他客人,是相當適合談事情的時候。

「啊...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呢...?」

而當事人雫還陷在混亂之中,帶著錯愕的表情做出了回應。

 

於是,海未、繪里、雫和霞四人換了個位子,開始討論關於戲劇的事情,而方才都待在廚房裡的穗乃果也因為工作暫時告了個段落,因此也坐在旁邊的座位上,加入了這場討論。

「事實上,以外表上來說,海未前輩確實相當符合預設的這個角色...」

在海未為雫將茶盤放到桌面上時,雫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或許是因為霞是稱呼海未為「海未前輩」,雫因此也這樣稱呼她。

事實上,「海未與那名角色相當符合」這點,在雫剛進到店裡時,她就是這麼掛在心上的。身高--包括身材,都與原本的演員相當相似。形象上雖然不像原本的演員那麼中性,但海未看上去有種英氣,會讓人覺得是位個性帥氣且富有正義感的女子。

「當然,演戲並不是形象符合就行,也不是形象不像就不行,如何在行動與舉止上都演活一個角色,果然還是演戲的精隨......」

雫說著這段話的聲音相當的輕,彷彿就只是自言自語一般,因此在雫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整間咖啡廳就只剩下音樂的聲音。

「...啊,不過當然,與原先『希望的形象』愈符合,要演繹出來就愈是容易,這也是事實沒錯。」

在周邊變得寧靜之後,雫很快的注意到了自己說的話讓在場的人不知道怎麼接話,因此又開口說道。「霞同學說覺得海未前輩適合這個角色,那麼,海未前輩應該是有學習過劍道的?」

「嗯,」海未點頭應道。「雖然老實說起來,比起劍道,我對於弓道更有心得...」

或許可以說是更為喜好--海未在內心閃過了這個想法。過去,不論是參加劍道或是弓道比賽,海未都會得到相當亮眼的成績,不過對於海未來說,弓道那樣子的「氣氛」,或許她是更為喜歡的。

「海未只是謙虛而已,不論是劍道還是弓道,海未都是很厲害的喔!」

身為兒時玩伴的穗乃果似乎並不同意海未所說的,笑得開心的、對雫這麼說道。不想面對那個笑容的海未轉開了視線,心中閃過了「有位一起長大的朋友陪著,果然就是沒有祕密啊」這樣子的想法。

「那不重要--還是,劇情裡,有以劍道比賽為主題的內容?」

海未如此提問道。

「劍道比賽的話沒有,」雫輕聲的回答。「不過確實是有小小的武打場面...雖然這樣,但並不需要太過逼真的打鬥,畢竟只是演戲...我們劇團的演員也不是真的有受過武術的訓練,所以當時也沒有要求一定要是什麼等級...好比說至少要三段以上之類的。」

雖然說要這個條件的話,也是符合就是了--海未在心中這麼想著,不過這件事現在並不重要。雖然開了店,但一直都有持續在進行劍道或弓道訓練的海未,今年確實是有要繼續升上五段的計畫沒錯

「需要讓您看看劍術的程度嗎?」

因為對方終究也是客人的身分,海未依然是用敬語在稱呼對方。說起劍道的話,海未勢必要比雫要來得熟悉。雖然劍道基本上是師承的一種武術,但每個人喜歡或是承襲的劍術風格都不一樣,因此不同人的劍道就會有不同的風格。

「啊,不用的。雖然設定了那樣的角色,但我對於劍道基本沒有認知...當時寫劇本的人也沒有對這部分多做描摹,所以沒有關係的。」

雫很快的回應道。「總之,我認為角色演繹還是最為關鍵的。能不能請海未前輩稍微念幾句台詞試試呢?」

「啊、嗯,好的。」

海未在深吸了口氣後這麼回答。這只是個嘗試,所以只要盡自己所能的做到最好就好了--雖然如此,但好勝心強的海未在這同時又告訴自己必須要有超乎期待的表現。

得到了海未的答覆,雫再次的從帶著的斜背包中拿出了兩本白色的小冊子。厚度大概跟一般的文庫本差不多,封面、封底以及書背上都是空白的,只有在封面上用膠帶貼著「沒有殺人兇手的夜 最終版」的紙條。

「那麼,我會請海未前輩念出上面的台詞,」雫一邊說著,一邊將其中一本冊子遞給了海未。在海未接過冊子之後,雫翻開了手中的冊子。「請海未前輩先翻到第二十頁...」

海未照著雫的指示翻開了手中的冊子。二十頁,上面寫著「第五場」,場景是清晨的小巷子。

然而,就在海未正想開口時,霞突然舉起了手,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對不起打擾,先給我們一點時間散場!」霞這麼高聲說著,並在同時站起了身。「再聽下去會被劇透的--!」

「...啊,說的也是呢。」聽到霞說的,雫這才想起這邊還有幾位要去觀賞的觀眾。「我們會盡量壓低音量的。」

「嗚嗚,好。」霞離開了座位。「海未前輩,加油!」

「啊、嗯,我會的。」雖然海未思考著這是不是應該要說加油的事情--總覺得霞似乎很期待她上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而跟著霞,坐在另外一桌座位上的穗乃果也起身。

「海未,加油喔!」也對海未做了鼓勵。

「啊...嗯。」或許穗乃果看出了自己的好勝心吧--海未這麼解釋道。

接著,在另外一個人做出動作前,海未先將視線轉了過去。

「...海未。」

也一樣離座的繪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帶著微笑,在離開前伸手輕拍了一下海未的肩。這樣子的舉動就說明了繪里心中所想的一切,因此海未也沒有開口做出回應,只是將手放到胸前,並對朝著吧檯走去的繪里點了個頭。

坐在對面的雫帶著笑,默默看著這兩人比起其他人更為親密的互動,直到海未將視線轉回到她身上。

「嗯,好了。」海未向雫說道。「所以,就是從這邊開始嗎?」

海未一邊說著,一邊放下手中的冊子,指上了頁面上的第一句台詞。

「是的。」雫點頭應道。「不過在這之前,想先請海未前輩看過這段的故事之後,告訴我妳覺得這個角色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一段是這位名為水守的警察第一次出場的情節。這名水守警官與她的夥伴在小巷子裡調查殺人案件,並討論近期的連續殺人案件。海未看著這場的情節,對於這名角色稍微有了些基本的概念。她是位一板一眼的警官,對於自己調查的案件幾乎沒有所謂的懼怕,看上去似乎有些冷淡,但並非是所謂的無情,在調查案件的同時,也想了解自己在追查的兇手的想法,同時也相當重視自己身邊的伙伴--

「海未前輩的回答相當精彩呢。」得到了海未的回答,雫感到開心,相當滿意海未給的答案。「那麼,接下來就請海未前輩從這邊開始......」

 

至於剛才逃離現場的幾人,現在正待在吧檯區,觀察著那邊的一舉一動。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但是聽不清楚內容,只能看見海未念著什麼,臉上的表情也同時跟著改變,看起來是挺入戲的。

「海未前輩雖然說不會演戲,但是海未前輩看起來似乎是挺上手的啊。」

霞看著海未和雫,手中正調配飲料。雖然說是學習咖啡,但霞除了咖啡之外,也有和海未學習飲料。在沒有客人也沒有課程時,霞便會自己依照海未的飲料食譜練習。霞想著,這杯飲料調製好後,可以拿給剛忙完的海未喝,讓她解解渴。

「海未本來就是只要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好的那種人唷!」

穗乃果站在霞的旁邊,這麼說道。「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有這家咖啡廳...現在想想,能夠從零開始經營到現在,海未真的很厲害呢。」

「夢想」這種事情說起來簡單,但能真的去實現夢想的人確實不多--不僅是海未,雫也是,兩人都是懷抱著夢想和目標,然後慢慢一點的去完成。穗乃果知道現在之所以可以變為是「現在」,也是因為當年的她與凜的那個故事讓她下定了決心,但她知道除了這點之外,海未自己的能力造就了這一切的這點,依然是不爭的事實--

而現在的海未,則是走在霞的面前,引領著霞朝著所謂的那個「夢想」前進。

「不過,在這過程中,穗乃果前輩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吧?」

霞這麼開口說道。雖然實際上她並不曉得,但這段時間的相處裡,她認為應該是這樣才對。

「啊、嘿嘿...這個啊...」突然被這樣說,穗乃果一時有點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我也只是接受了海未的邀約而已,沒有做到什麼啦。」

穗乃果表露出了幾分的難為情。至於那知道穗乃果和海未開店的故事的繪里只是帶著笑,在一旁靜靜聽著。

「啊、似乎結束了呢。」

就在這時,視線依然定在海未和雫身上的穗乃果發出了一聲,讓繪里和霞同時轉頭望向了那邊。

「太好了!我覺得非常好、非常完美!」

這一聲大概是這段時間中最為清晰的一句話了。從繪里等人的角度看不到雫的表情,但從這一聲聽來,雫應該是相當開心的。而坐在雫對面的海未則是將手放在胸前,看起來是鬆了口氣。既然結束了,現在又沒有其他客人,繪里等人便從吧檯裡走了出來,來到了兩人在的座位旁。

「海未前輩意外的有才華呢--霞同學的推薦果然很正確呢,謝謝妳。」

一看到霞走到身旁,雫便這麼開口說道。接著,雫將視線轉到了繪里和穗乃果身上。「距離演出還有接近兩星期的時間,這段時間必須要請海未前輩在我們劇團那邊練習...」

「兩個星期嗎?沒問題。」

然而,在海未還沒回答前,穗乃果就先做出了回應。如果是過去的話,那一定是沒有辦法的,但是現在的咖啡廳有繪里、還有新加入的霞,霞雖然還是新人,但吧檯的部分,繪里也可以作協助,所以基本上沒有問題。

「是嗎?那就好...」得到了穗乃果的回答,雫鬆了口氣。雖然過去的她沒有在餐廳或是咖啡廳打工的經驗,但她知道這種餐飲事業,不開業的話就沒有收入,她並不希望因為她的事情影響到這間咖啡廳的營業。「今天馬上開始實在是太趕了,所以明天再請海未前輩加入練習吧?」

說完,雫又將視線轉到了正在和霞對談的海未身上。「海未前輩,如果今天有空的話,可以先看一下劇本。如果有問題的話隨時可以聯絡我,我會盡快答覆。」

「好的...」

海未臉上--大概可以說是面無表情吧。兩眼睜的大大的,沒有笑容、沒有不悅,也沒有訝異或是錯愕。可能覺得這件事太不真實了,所以有點不敢置信吧。雫看著海未,稍稍的將頭歪向了一邊。

「那、我也差不多該回劇團那裡了,我會將這個消息轉告給其他成員。」

或許是也覺得海未表現出來的有些奇怪,雫沒有多說其他的,只是用這句話結束了這場徵選。

「櫻坂小姐要離開了嗎?我來為您結帳。」

雖然說以身分上來說,在海未不在時,這間店最大的應該是穗乃果,但因為穗乃果那有點少根筋的性格,點錢結帳這方面的事情,還是交由繪里處理。在繪里跟著雫去到櫃檯前時,霞和穗乃果不約而同的坐到了海未對面和旁邊的座位上。

「我就說海未絕對沒有問題的吧!」先開口的是穗乃果。穗乃果相當興奮的向前,坐在海未身旁的霞趕緊伸出手,把剛才她才剛放到海未面前的草莓果茶拿開,才沒有讓穗乃果把那杯飲料撞倒。

「啊...是...吧?」

海未就像是沒有進入狀況的說著。

「...海未前輩還好嗎?」

霞看著海未那漸漸變為呆滯的神情,輕聲地問道。

「啊、嗯,還好。」聽到霞的問話,海未終於像是回過神般的說道。「只是...」

海未並沒有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不、沒什麼,或許這就是演戲吧。」

海未之所以說的這麼的不清不楚,絕大一部份的原因,是因為她並沒有「自己剛才做了什麼」的實感。應該可以說是「下意識的舉動」,剛開始的時候,海未還感覺自己確實在念台詞--然後等到再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唸完了,而且雫似乎相當滿意。

總之,無論如何,看起來是可以幫上忙,這點就足以讓海未感到安心。

「怎麼了?」

而在海未說完的同時,結完帳的繪里走了回來。

「啊,沒什麼。」海未又再重複了一次這句話,接著才意識到了什麼。「啊...櫻坂小姐離開了嗎?」

「嗯,離開了。」繪里這麼答道。「我有做優惠了,做半價招待。」

半價是按照雫計算票的方式,最後選擇的優惠金額。

「啊,那就好,謝謝妳,繪里。」

說完,海未看著被霞拉到了一旁的草莓果茶,思考了一下之後,便接過來喝了一口。

「......。」

霞看著海未喝著自己調的飲料,慢慢地貼近了海未。「海未前輩、海未前輩,味道、味道,怎麼樣?」

「嗯?嗯,很清爽,不過稍微有點甜...」

「所以是好喝的意思對吧?」霞幾乎要貼到海未的側臉上了。

「啊...嗯,對,好喝。」海未似乎知道霞的用意了。果不其然的,海未一說完,霞便露出了相當滿意的表情。

「...對了,這麼一想,如果海未加入演出的話,那票...」

「啊。」

繪里的這一句話提醒了在場的其他人。

「對呢,海未在練習時就會對劇情很了解了,就不需要再去看演出了吧。」先開口的是穗乃果。

「不、不是那個問題啊穗乃果,海未當天就會在台上了啊...」繪里接著說道。

「還是,我拿回去還給靜子?」霞則是這麼提議。

「...啊,不,沒關係。」

然而,否決了霞的提議的是剛喝完茶的海未。「那張票...或許有個朋友會想收......」

 

「喂...?」

打電話過去的時間是大約十一點,從接起電話的聲音聽來,對方應該才剛起床,或者是被這通電話叫醒的。

「早安,希。」

在休息室裡打電話的海未輕聲說道。「又把妳吵醒了嗎?」

「嗯...沒有。」話筒另一邊的人說道。「我也確實該起床了...」

「......。」海未聽著話筒另一邊傳來的被褥摩擦聲。「突然覺得有點懷念呢。」

「嗯?」希幾乎是沒有遲疑的發出這一聲,然後才在短暫的思考之後發出了一聲笑聲。「啊...小海未確實很久沒有打電話給我了呢。」

這麼說著的希想起了昨晚夢到的內容--「欸...戲劇演出嗎?真沒想到小海未會去參加這樣的活動呢。」

「嗯?」這次換海未遲疑了一下,但自己的思緒很快的在發出這聲的同時做出了解答。

「嗯、沒什麼唷...」希輕聲地說著。「小海未是為了什麼事情找我呢?」

「啊,因為一些意外,我這邊多了一張劇團演出的票...演出時間是下下星期六,不知道希有沒有空呢?」

海未猜想希大概已經對這些事情都有些心理準備了,所以就沒有多做解釋。只是,依照希「後來」說的,希究竟對於這件事情了解的程度有多少這點,讓海未稍微有點好奇就是了。

「嗯...這個我可能要看一下...」

雖然沒有「因為預先知道」而特別保留,但希印象中,自己的事情也並沒有排到兩星期後就是了。果不其然的,希拿起床頭櫃上的桌曆看了一下,隔週的星期六,果然是沒有任何的標註。

「那就好。」聽到希的回覆,海未覺得安心了許多。「如果方便的話,希可以找時間來咖啡廳拿票嗎?我們咖啡廳有了新成員,我也想向妳介紹她。」

「新成員?」希似乎對於海未說的感到了幾分訝異。「嗯,好唷!我也很久沒過去了,我會找時間過去拜訪的--嗯...剛好接下來有假期...」

希現在有了新的工作,除此之外,她也還有繼續在神社打工,所以來到這間咖啡廳的時間,比起過去要少上許多。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海未露出了微笑。「那麼,希要來之前再跟我說一聲吧?」

「嗯,好喔,我會期待的--各種方面上。」

雖然見不到對方,但希聽來相當的開心,這點讓海未感到了幾分安心。雖然說感覺起來,希並沒有跟最早她認識的模樣有什麼差別,但那件「只有她知道的事情」,還是讓她有些在意。不過,已經過了快要一年的時間,希依然好好地存在著,也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那個故事」應該就可以看作是告一段落了吧。

掛斷了電話之後,海未便走出了休息室。店裡面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海未望向了那正在義式咖啡機操作機器的霞,勾起了微笑--

...不對。這麼一想,之後要開始劇團演出的練習。如果希只能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來的話,那麼就要麻煩繪里她們介紹霞了呢。

海未搖了搖頭。總之先跟繪里她們說一聲吧,也要回報給霞說那張票已經確定送給朋友了才行。

 

於是,跟昨天一樣的,在開店沒多久,雫便來到了咖啡廳。在這之前,雫已經有透過霞知會過海未了,所以雫到的時候,海未基本上已經做好了準備--不只是店裡面,同時也包括自己的準備。

「啊、靜子。」

雫走進店裡,最先對她作出招呼的是霞。在吧檯的只有繪里和霞,讓雫感到幾分驚訝,但很快地便注意到海未坐在店角落的位子,閉著眼睛,似乎是在冥想。

「嗯...我可以過去嗎?」雫擔心的說著。「會不會打擾到海未前輩?」

「不會的,」回答的是繪里。「不過,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海未已經做好了準備,只是讓情緒更加平穩而已。」

說完,繪里便轉頭望向了海未的方向,但並沒有走出吧檯。「海未。」

這一聲相當的輕,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店裡面幾乎沒有其他聲音,或許會連在距離吧檯最近的那桌位子都聽不見吧。

「...嗯。」

總之,當事人是聽見了。海未慢慢睜開了眼,接著便轉頭望向剛走進咖啡廳裡的雫。「啊,時間到了嗎?不好意思。」

海未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並在同時把放在桌面上的冊子拿起。「那麼,這段時間就請櫻坂小姐多多指教了。」

「海未前輩也是。」

雫說著的同時,海未已經繞過座位,來到了雫的面前。

「那麼,店的事情就麻煩妳們大家了。」

海未在走出店之前,向繪里和霞這麼說道。

「嗯,沒問題!」

「海未也是。」

繪里和霞分別給出了回應。聽著兩人的答覆,海未只是勾起笑,接著便跟著雫走出了咖啡廳。

「......。」咖啡廳內只剩下門上的鈴鐺的聲響。一直到鈴鐺聲完全停下,繪里才又開了口。

「海未...應該沒問題吧。」

「嗯、我相信海未前輩沒問題的!」霞這麼說道。「穗乃果前輩都說沒問題了,所以絕對沒問題的!」

雖然說穗乃果總是少根筋,但從小就與海未一起長大的她對海未的了解,絕對是可以相信的。

「嗯,說的也是呢。」

而那身為情人的繪里雖然沒辦法完全放下擔心,但比起擔心,更重要的應該是要相信海未、以及讓海未不要擔心這邊的事情才是。

繪里收起了擔憂,拿起了海未留下來的飲料食譜。「那麼,我們就趁現在沒有客人的時候做練習吧。」

 

於是,這一段時間,海未便開始忙碌於劇團的表演。雖然說練習的時間,基本上就是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七點--當然,中間包括休息時間、檢討時間以及最後的整理時間。也因為這個原因,海未回到咖啡廳時,一般都已經是八點多,忙碌時間已經過了的時候。儘管如此,海未回到咖啡廳之後,繪里等人也不會讓海未加入工作,而是讓海未到果林常坐的、旁邊的座位上,或是進到廚房裡面休息。

似乎就如同雫所說的,剛開始練習時,確實會感覺海未有些疲累,但到了第三天之後,似乎就因為漸漸上手而變得輕鬆許多。當然,海未自己對自己要求是很高的,所以儘管結束了當天的練習,海未在咖啡廳休息時,也依然會自己進行練習--除此之外,回到家之後,也還是會繼續做自主練習。

劇團的時間與大多工作的作息不同,雖然說沒有所謂的周休二日,但適當的休息是相當必要的,因此雫將休息時間訂在星期日與一,因此這兩天,海未便待在店裡做店裡的工作,而很巧的,希也選在星期一這天,來到了咖啡廳。

「希,早安。」

事實上希來到咖啡廳時已經是下午了,但因為海未知道希在休假日都會睡到下午才起床,所以海未才會用早安做招呼。

「嗯?海未前輩,這位是妳的朋友嗎?」聽到海未做出的招呼以及稱呼,正在與坐在面前的果林聊天的霞這麼提問道。

「啊,是的。」海未將視線轉回到霞身上。「希,我向妳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新成員,名字是中須霞。霞,這位是我和繪里及穗乃果高中時認識的朋友,名字是東條希。」

「原來如此,也是海未前輩她們高中認識的朋友嗎?」霞眨起了一邊的眼。「妳好--我是這家咖啡廳的新成員,最--可愛的霞霞喔!」

如果真要海未說的話,海未其實覺得最適合霞的職業,應該是偶像才對。這麼說起來,霞之前提過高中參加的社團,會不會就是跟學園偶像相關的呢?

「嗯...乾巴巴?」

在海未想著這些時,希將食指放上了臉頰,臉上依然是平時的笑容。

「不是乾巴巴啦!是霞!」

毫不意外的,霞鼓起了臉頰,不滿的高喊出聲。

「哎呀,看來是同好呢。」

而那個最早幫霞取了這個綽號的果林則是帶著笑,說出了一句其實讓人有些不解的話。

「同好...?啊、是指取綽號嗎?」

希似乎很快就理解到了果林的意思。「原來如此,所以小霞才會這麼快就做出回應啊。」

「啊啦,除此之外,我和小霞的關係,也很巧的是高中認識的朋友呢。」果林瞇起了雙眼,這麼向希說道。「雖然說...有段時間沒見了就是。」

「嗯--這點也是相同的呢。我和小海未她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呢。」

「......。」聽著希說的,知道希口中說著的事情「背後的實情」的海未只是低下了視線。不過,當事人卻只是帶著笑,好像對這件事一點也不在意似的--也或許、不是「好像」而已。

總之,那件事已經過去了,現在的自己,只要幫希保存好那個故事就好了。

「小希--」

就在海未想著這些時,穗乃果打開門,端著一個盤子的跑了出來。

「為小希製作的特製漢堡!鏘鏘!」

穗乃果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盤子放到希的面前。而在穗乃果之後,繪里也緩步的從廚房走出來,手中端著的是另外一份,要送去給其他桌客人的餐點。

「欸--漢堡?」看到穗乃果端出的餐點,希露出了訝異的神情。「什麼時候開始賣漢堡了?」

「我們現在多了一位新的麵包師傅...」

海未說著的同時,琥珀色的眼眸也漸漸的轉而望向那將手指放在唇下的霞。「她的麵包很好吃喔,搭配上穗乃果特製的醬料,我想味道一定很不錯的。」

「啊--海未前輩,我還不是麵包師傅啦,過獎了,嘻嘻。」

雖然這麼說著,但那語尾完整的說明出了霞此時此刻的得意。

「然後,希,這是那天說要給妳的票。」

海未並沒有回應霞的話語,只是一邊從櫃檯的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一邊這麼對希說道。希接過了海未遞給自己的信封,打開來稍微看了一下,然後就將信封放到了一旁。

「嗯,謝謝小海未,我會期待那天的演出的。」

希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濃了些。雖然希沒有明講,但海未大概知道希這句話背後的意思。雙頰上漫起了羞紅,同時靦腆地轉開了臉。

「說起來,還沒有機會問問海未前輩練習的狀況怎麼樣呢。」

因為海未提起了劇場的事情,霞便利用這個機會提起了這個話題。

「嗯?練習的狀況嗎......」

在霞提出這個問題的同時,繪里剛好回到了吧檯。不知道是不是碰巧,海未的視線剛好與繪里對上。「嗯...這該怎麼說呢......」

關於練習的事情,海未並沒有跟繪里以外的人提過。並不是練習的狀況很差,或者是跟劇團的其他人處不來這種不好的事情--

雖然,對海未來說,這或許也不是好事。

「感覺不是自己在表演?」

並不出海未意外的,聽到海未說出的事情,在場的其他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啊,不,應該說是那種...」繪里為海未解釋道。「有點像是...在做出行動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做出了動作...的這種感覺吧。」

至少從海未說的聽來,應該是這樣沒錯。

「欸...所以,海未前輩有因為這樣,在練習中出錯嗎?」

霞帶著好奇及關心的問道。

「目前是...沒有...」至少雫沒有提過,所以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只是,有些要修改的更好的地方...不知道有沒有照實的表現出來...」

「不過,海未本來就不是演員,所以就算有些表現上的小失誤,也是無可厚非的吧?」

開口的是果林,不知道為什麼,稱呼從原先的「店長小姐」變成了名字。

「...可是,實在是讓人很不安...至少也要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吧。」

姑且先不論希望可以做到最好這點,對現在的海未來說,這點還是最讓她擔心的。

「這麼說倒也是...」果林垂下了眉,臉上變成了苦笑。

「不過,比起沒意識--」

就在大家思考著海未提起的這件事時,希撫著一邊的臉頰,輕聲的開了口:「如果小海未『回過神』的話,反而會演不下去吧?」

「啊。」

發出這一聲的是海未。

「啊,小希說的有道理呢。」穗乃果附議道。「海未如果意識到有這--麼多人看著妳的話,一定會害羞到想挖個地洞躲進去吧。」

穗乃果一邊說著,一邊張開雙手,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大大的圓。

「這個...唔,確實沒錯...」

或許自己的理智知道自己根本沒辦法接受在台上演出的這種事情,所以才乾脆讓自己不去意識到這件事情?這麼解釋的話,似乎確實有些道理。

「嗯,所以,小海未就當作是在作夢就好?」希繼續向下說道。「我想,這可能是相較起來比較好的做法。」

「嗯...」

以大方向來說,似乎確實是這樣沒錯。雖然放著不管不見得是好方法,但以現在的情勢來說,這似乎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總之,盡人事聽天命--只要自己努力做到最好,不要毀掉這場公演,這樣就好了。

 

一轉眼,就到了演出的日子。因為要先到活動中心做準備,所以海未一大早、做完晨練之後就出門了。自從開始劇團的練習之後,海未的晨練除了原先的武術練習外,又加上了發聲練習,雖然說自己只會參加這次的演出,但這一個多禮拜的練習,依然讓她知道發聲練習對於戲劇的演出有多少幫助。

「嗯?」

在準備出門時,海未收到了訊息。

「演出加油、海未前輩!霞霞會帶很好吃的麵包過去的唷!」

因為新收到的訊息會在最上方,所以海未最先看到的是霞的訊息。

「謝謝。小霞做出來的麵包真的很好吃,我會好好期待的。」

海未這麼送出回覆。接著,在霞的訊息下方的,是果林的訊息。

「海未店長,預祝演出順利唷。我聽小霞說了,小霞似乎會帶禮物過去的樣子,所以我也會帶禮物給海未店長,還希望海未店長會喜歡呢。」

雖然收到了果林的訊息這點讓海未感到了幾分訝異,不過,果林會有自己的聯絡方式,想必是因為霞吧。說起來,因為這家咖啡廳的關係,這兩人又開始有了聯絡,這或許是值得讓人開心的事。

「嗯,謝謝妳。果林小姐很有眼光,我想那一定會是讓人無法不喜歡上的禮物的。」

海未送出了回應。琥珀色的眼眸繼續往下。下面還有一封訊息,但海未並沒有點開,只是勾起笑之後,收起手機,走出家門--

正如她所猜測的,繪里正站在門外。一見到正在等的人出來,臉上便堆上了溫柔的微笑。

 

「這麼早過去的話,繪里要打發開演前的時間吧。」

兩人走在巷弄中。因為是假日早晨,又是與前幾天一樣的寒冷日子,路上並沒有什麼人車。海未和繪里兩人走在一起,呼出的氣息在冷冽的空氣中化為霧氣。

「不出門的話,我也一樣要打發出門前的時間的...」

對於海未的問題,繪里這麼做出答覆。「...還是,海未並不希望我陪妳過去?」

「沒這回事。」因為對方臉上掛著笑,海未知道這不過是句玩笑話,便也笑了起來,並在同時用手指遮掩住唇間的笑意。「繪里能陪著我,我真的很開心。」

「......。」繪里看著海未那張端正的側臉上的笑容。「這樣,海未應該比較能放下心吧。」

「嗯,」海未完全沒有思考的便做出了回應。「如果我一個人過去的話,一定會胡思亂想的......」

這麼說著的海未撇開了臉。

「嗯,我知道。」

儘管不是以情人的身分,繪里也已經認識了海未這麼多年,她很清楚海未的個性。

繪里抽出了插在口袋中的手,伸手,牽起了海未垂在身旁的手。不出她所料的,海未的手很冰--同時,海未也因為她這個舉動而表露出了訝異。

「...繪里的手,很溫暖呢。」

稍稍收起了臉上的驚訝,海未輕聲的說道。

「......。」繪里沒有回應海未的這句話。「海未,這兩天、咖啡廳都休息吧?」

「嗯?」今天是因為咖啡廳裡面沒人所以不得已,但依照海未本來的計畫,明天還是會正常開業的。

「我只是想說,今天晚上我們大家可以一起去聚餐...」繪里這麼開口,並在同時握緊了牽著對方的手。「然後,當作是休息,明天我們去約會吧--就我們兩個。」

「......。」海未的臉頰在一瞬間刷上了紅潤。「啊...好、當然好。」

雖然在繪里加入咖啡廳之後,兩個人每天都待在一起,但在過程中也都是工作時間居多,偶爾...放下工作這回事,一起到其他地方逛逛--

「...繪里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這是兩人在一起這麼久,海未第一次問這個問題。

「當然喜歡。」然而,繪里的回答毫無遲疑。「能夠和妳待在一起的生活,沒什麼好不滿意的。」

「...嗯。」海未面露出了靦腆的微笑。「那就好。」

巷子到了盡頭。走出巷子來到大街上後,周遭便變得吵雜了許多。在遠處,可以看到醫院,依照網路地圖的指示,活動中心就在那附近了。

繪里和海未沿著人行道,朝著醫院的方向走去。

「或許,我可以用演出開始前的時間,安排一下明天的約會行程呢。」

走了一段路之後,繪里開口說了這麼一句。「在這附近逛逛,我想應該會有一些不錯的點子的。」

「繪里覺得好的地點,我想我都會喜歡的。」

當然,海未也是有想過登山這個活動,不過約會去登山什麼的...不、好像也不是不行呢。

「哈哈,是嗎?」

在繪里這麼笑著時,兩人已經到了活動中心前。活動中心門口的布告欄上貼著今天演出的海報,門口也放了幾個預祝演出順利的花籃。

「...那麼,我會加油的。」

在鬆開握著的手之前,海未先這麼向繪里開了口。

「嗯,海未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繪里輕聲的說著,然後,鬆開了手。「晚點見了,海未。」

「嗯。」

海未點頭應答之後,便轉身,走進了活動中心。繪里看著海未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才轉開身,望向了四周。

「說來,如果有機會,希望可以去個蜜月旅行呢。」

繪里帶著笑,這麼自言自語道。

 

「啊,海未前輩!好早呢!」

因為昨天就有跟劇團的大家來做最後的場勘,海未很快地便走到了演出的休息室。一走進休息室,看見的便是雫。正如同雫所說的,休息室現在除了雫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演員,只有服化組的成員在確認今天的表演服裝有沒有什麼問題,以及舞台組的成員在確認道具和走位的記號。看著這個畫面,海未突然感覺到了些微的熟悉感,雖然情況與情境不同,但這感覺跟要開店前的準備畫面還真有點像。

「還有點時間,海未前輩可以先放輕鬆坐著休息一下...」

雫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放上自己身旁的空位。「等化妝組確認完化妝品和器具之後,就可以開始幫海未前輩化妝了。」

昨天有讓化妝組的成員先練習上妝。那感覺還挺新奇的,人生過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被別人上妝的情況。

「好的。」

既然對方都已經示意了,一直站著也只會妨礙到其他後方的工作人員工作,海未便坐到了雫的身旁。雫看著海未的側臉,露出了帶有一絲苦澀的笑。

「開演前就稍微放輕鬆點吧?海未前輩。」雫突然的開口讓海未嚇了一跳。

「啊、呃,我看起來很緊張嗎?」

海未覺得自己內心的狀況還算平靜,但或許在自己看不見的臉上掛著的是僵硬的表情也說不一定。對此,雫只是輕笑了幾聲,沒有做出明確的回應。

「我們來聊聊天吧?」雫提出了這個建議。「嗯...我想想...我們來聊聊我們倆都認識的朋友好了?」

「櫻坂小姐是指、霞嗎?」

雖然這麼問,但老實說如果不是霞,海未還真不知道還可以聊誰的事情。不出所料的,雫點頭做了回應。

「或許可能只是我多心了,不過...」

不知為何的雫突然停了下來,好一陣子的停頓之後才又開了口:「霞同學現在有在一起的對象嗎?」

「嗯...?」海未睜大了眼。「嗯...應該是沒有的,這我不太清楚。」

雖然可能是有在意的對象,但她們倆並沒有在一起就是了--海未在心中想著,但僅僅是想著,沒有多說什麼。

「這樣啊...」雫意味深長的說著。「嗯...我不知道海未前輩有沒有那種感覺...」

再次的停頓。「從我和霞同學認識,我一直覺得霞同學,似乎有個在意的對象...」

「在意的對象?」海未對於雫使用的措辭感到有些好奇。如果是針對感情上的事情的話,那應該是會直接說是「喜歡的人」吧--或許,雫也不能斷言那個感覺,是不是所謂的愛情。

「我想應該是高中同社團的前輩吧。」雫露出了苦笑。「大學的時候,有時她會提起高中時在社團發生的事情。除了社團裡發生的事情之外,還會提到同社團的前輩的事情。」

前輩?那個提到的人是果林小姐嗎?

雖然說提到前輩,海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果林。但不知為何的--或許是某種直覺,海未總覺得雫說的那個人並不是果林。

「我總感覺、對霞同學來說,高中的那段時間,或許是她覺得最快樂的時間吧...」

在海未想著這些時,雫繼續向下這麼說道。「說著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的小霞,臉上總是帶著很開心的表情呢...」

突然換了稱呼的方式--為什麼呢?海未在心中提出疑問,但並沒有開口詢問。

「...櫻坂小姐--是覺得大學時期的霞,過得不快樂嗎?」

「啊,也不是說不快樂...只是,跟說著『那個時期』的她相比...」

對於海未的問題,雫低下了頭,臉頰也在同時漫上了羞紅。「嗯...該怎麼說呢...稍微有點...希望『那個模樣』的她的舞台上...我能成為那唯一的女主角吧...」

雫說的很輕,輕到就連坐在身邊的海未都聽不太清楚,但還是有大略抓到對方究竟說了什麼。

「......。」

雫沒有繼續說下去--或許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吧,雫搖了搖頭,再次抬起了頭。「抱歉,海未前輩,突然跟妳說了這些奇怪的話。」

說完,雫便站起身。「我去看看舞台組的大家的情況。」

「沒關係的。」海未只是帶著微笑。「那個,櫻坂小姐,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嗯?」

雫回過頭的同時,海未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關於那個社團...霞有跟妳說那是什麼性質的社團嗎?」

「有唷,」雫很快地做出了答覆。「是個很特別的社團,不像是一般的社團,那是個『想要做什麼都可以』的社團喔。.」

做什麼都可以的社團?

「聽說是她崇拜的前輩設立的社團...好像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加入那個社團。」雫這麼說著。「...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海未又露出了笑。「只是因為她沒有提過她的社團的事情,所以稍微有點好奇...謝謝妳。」

如果霞之前說的是事實的話,霞說的「其他的前輩」,應該就是雫現在提到的、「崇拜的前輩」了吧。

「啊,沒什麼需要答謝的。」雫做出了不知所措的反應。「真的要說的話,要道謝的果然還是我吧...」

說完,雫便朝著休息室的門口走去。「那麼,我晚點回來。如果化妝組的大家好了,海未前輩就先上妝吧。」

「嗯...好。」

在休息室的門關上之後,海未便進入了自己的思緒中。這似乎變成了比一開始的想像還要再複雜一些的關係。如果果林對霞真的是那樣的感情、霞對那位前輩又不單純只是崇拜的話--

「不、還是別想這些了。」海未這麼對自己說道。如果一不小心陷進這個謎題裡的話,會沒辦法集中精神在演出上。

海未閉起了雙眼,決定在進行至下一步之前,讓自己的心平穩的如止水那般。


 

距離開演剩下十分鐘左右。雖然如此,但繪里還沒等到其他的同伴。

「差不多要到了吧...」

應該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吧--繪里感到了幾分擔憂。剛才她有寄訊息給希,但希並沒有回覆。繪里開始在心中想像了許多種可能--是不是發生了車禍?大塞車?遇上外星人劫車?還是穗乃果一整個睡過頭,所以大家還在咖啡廳那邊?

「啊,繪里!」

然而就在繪里想著這些時,從身後傳來了穗乃果的聲音。繪里轉過身,看見的便是剛從停車場出入口走出來的穗乃果--

「呃...看起來,是跟平常一樣啊。」

穗乃果揹著比她矮了一些的霞,而希則是扶著看起來隨時會昏過去的果林--看起來是又被穗乃果那「猛烈」的開車技巧惡整了一陣。

「還好嗎?」繪里在上前的同時這麼問道。

「嗚嗚繪里前輩...不好...」霞帶著哭音的說道。

「我覺得好像要往生了...啊啊...」果林則是帶著呆滯的笑說著。如果要繪里描述那個表情的話,那大概就真的是「我要往生了」--那樣子的感覺吧。

「總之,我們先進場再說吧?」開口的是希。「坐著休息一下,很快就會好的吧。」

「嗯,總之先進場...」

雖然這麼說,但繪里還真有點擔心。如果驗票的人看到這兩個人這樣的情況,會不會慌張地說要叫救護車?

 

總之,有驚無險的,繪里等人進到了表演廳。雖然說這裡基本是市民活動中心,但這個活動中心的表演廳看起來也是相當的氣派。這是繪里第一次進到這裡,座位與電影院一樣是一排排上去的,大概點了一下,這裡有二十排,每一排有四、十五、五--總計二十四個座位,也就是說總共有四百八十個座位。

「這裡,我們的位子。」

找到位子的是穗乃果。看號碼時沒有感覺,但實際看到座位時,才發現這基本上是整個表演廳正中間的位子,只是比正中間要再前進幾排。在坐下之前,繪里環視了一下四周,雖然說雫說她們劇團還只是小劇團,而且這是第一次公開演出,但整個表演廳也幾乎是坐滿的。

「...希望海未不會因為看到台下這麼多觀眾就怯場呢...」

繪里不禁為自己的情人感到了幾分擔憂。而在繪里想著這些時,頭頂上的燈慢慢的暗了下來,接著又亮了開來。

「各位觀眾,演出即將開始,請盡快回到您的座位...」

「這聽起來好像靜子的聲音呢。」坐在果林和穗乃果中間的霞這麼說道。

「這時候,身為女主角的演員,應該不會負責這個工作吧...?」果林提出她的意見。

「好期待、好期待!」坐在繪里和霞中間的穗乃果很興奮的說著。「第一次看劇場演出呢!」

「呵呵,我也是唷,」坐在繪里身旁的希也開口說道。「啊,似乎要開始了呢。」

頭頂上的燈光又再一次暗下,但這次並沒有再亮開,而是保持著這樣的光度。表演廳中窸窣的聲音漸漸消去,而在台上的布幕拉開的同時,傳來了如雷的掌聲。

「啊、是靜子。」

一看到慢慢走上台的人,霞很快的認出了那個人。雫穿著跟海報上一樣的白色洋裝上了台,踏著如同跳舞般的步伐,在舞台上慌張的跑著。

「啊...啊...」雫--不,更正確的說起來,是名為「前田」的女子--喘著氣,臉上掛著害怕的神情。「不行...不行...如果被發現的話...」

前田繼續跑著,然後進到了另一側的布幕之後。

「好厲害啊...」只是看著這樣的演出,就完全能感覺到演員想傳達給觀眾的那種害怕與慌張,霞對此感到了佩服。雖然霞一直都知道雫對於演戲相當有心得,但過去的她沒有像現在這樣在台下觀賞雫演出的經驗,這大概是第一次以觀眾的身分看待自己大學時認識的朋友,然而,在實際看到時,才感覺到了雫是個多厲害的演員。

「啊,海未上台了呢。」

果林的這句話將霞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場。確實就如同果林所說的,身穿著警裝的海未與另一位警官站在台上,在巷子裡觀察著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東西」。

「這個傷...」

海未的聲音與平常聽來相當的不同。雖然聽得出來還是海未,但比起海未平常的音調,海未現在扮演的這位「水守」,要來得低沉和嚴肅許多。

「看來,果然是同個犯案人吧。」水守身旁的警官說道。「犯案的手法相同,時間也一樣是在凌晨...」

「......。」水守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思考著。「總之,先確定這個死者是什麼身分吧。」

 

「最近,這附近發生了連續殺人案件。」

現在的場景到了咖啡廳內,水守與前田正面對面坐著,因為是私人會面,所以水守換成了一般的便服。在前面的演出中,會知道水守和前田兩人是就讀大學時認識的,同時也會知道雫飾演的那個角色有著另外一面的模樣,而那個模樣的她,正是這場連續殺人案件的兇手。

「嗯,我知道,新聞有報喔。」

前田笑著。此時此刻,觀眾還不知道前田究竟對於另一面的自己是否知情。

「...我記得,妳的工作都會到很晚吧。」水守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該說是緊張嗎?還是該說是警戒呢。「雖然說,警察的工作本來就是要保護人民,但...」

「我知道,不用擔心我。」

前田一邊說著,一邊向前,在水守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

這個情節一出現,反應最大並不是台上的演員,而是台下的繪里。「等等,居然有這種情節?這種事情應該要先跟我說的啊海未--」

「繪里里,別緊張,這不過是演戲而已啊--乖、乖?」

說著的希抬手在繪里的摸了一陣,而坐在繪里身旁的穗乃果也跟著希的動作,在繪里的頭上亂摸了一陣。

「沒事的,水守自己才是吧?」前田瞇起了雙眼,抿起唇,露出了微笑。「如果對方真的是很可怕的殺人兇手的話,或許也會襲擊妳呢......」

「如果那樣的話,或許還直接了當一點吧。」水守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羞紅。那或許不是海未的演技,而是海未本身的生理反應吧。「不論如何,我都一定會逮捕她的。」

「......。」前田依然掛著微笑。「嗯,我也會幫水守加油的喔!不過,當然也別工作的太累了,身體健康可是相當重要的。」

 

「終於抓到妳了!殺人兇手!」

故事似乎進到了尾聲。一直追查著連續殺人犯、自詡為是無名英雄的男子--實宮,正式的和前田碰上了面。實宮趁著前田犯案完的空檔,用石頭打掉了前田一直用於犯案的匕首。因為前田一直以來選定的犯案地點都在巷子內,所以現在的實宮將前田逼到巷子裡,手中拿著手機。

「身為女孩子的妳,在沒有了武器的狀況下,不管怎樣都沒辦法打贏我吧。」實宮這麼說著,並將前田繼續往巷子裡逼。「那麼,接下來就交給警察吧。」

「......。」前田沒有回應,只是低著頭,縮著身子,更往漆黑的巷內退去。而在退到底之前,前田很快地從身上穿著的黑色大衣的內裡拔出了什麼。

「喂?警察嗎?我--」

「咻」的一聲,實宮臉上的表情變為了驚訝,下一刻,血便從腹部噴了出來,那穿著T恤的身子一晃,接著便倒了下來。

「喂?喂?」手中的手機裡還傳來了另一方慌張的聲音。「可惡!發生什麼事了!在哪裡!快點給我查!」

「......。」前田手中抓著槍,臉上露出了微笑,接著便在把槍收回到大衣裡時,急忙的跑出巷子--

「...前田。」

然而,一奔出巷子,前田便遇上了自己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

「...水守。」

前田臉上的表情明顯的軟化許多。「水守?怎麼在這裡?我--」

前田一邊說著,一邊朝後方退去。水守垂下眼,接著慢慢向前,將前田再次的逼進了巷子。

「...兇手果然是妳嗎。」

水守的聲音非常的低沉。「...不、似乎是也似乎不是--不過,不論如何,妳都是知情的吧。」

「...就是因為知情,所以才一直都不希望...讓妳知道呢。」前田帶著苦笑的說著。「就只有妳,不論如何,都不想讓妳知道。」

前田突然加快了向後的速度,與水守拉開了距離,接著便再次抽出了手槍,在向後退的同時將手槍抵到了額邊。

「所以,我早就決定好了,如果讓妳知道,那麼我--」

「!」

水守在那瞬間邁出了腳步--然而比腳步更快的,水守抽起了帶著的刀,很迅速地用刀尖,用力的敲中了前田拿槍的手腕。

「...什麼?」前田--不,在這瞬間,在台上似乎變回了雫--瞪大了雙眼,腳步也因為這突然的攻擊而不穩,跌了下去。而在同時,海未也摔到了雫的身上,本來臉上那嚴肅的表情也在那一瞬間消去。

「....啊...」海未發出了很小聲的驚呼。唯一有聽到那個聲音的,只有那正倒在地上的雫。

「......。」雫看著海未,臉上表露著驚訝,而近乎是同時,眼眶漫出了淚水。

「為什麼...要阻止我?」

該怎麼說呢--真不愧是專業的演員,儘管發生了這種劇本外的突發狀況,也依然可以繼續演下去。然而,不小心做出了這件事的海未在這時回過了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海未看著雫,心想自己應該是投以了求助的眼神吧。但海未感覺得出來,面前的這個人並不是雫,也不是她口中說著的那位櫻坂小姐,而是前田--

而自己,則是這名前田愛著的、那名水守。

「...我不能讓妳就這樣死了。」

海未--水守,輕聲的說著。聽上去是那麼的平淡,但卻彷彿是咬著牙說出了這段話。「身為殺了人的兇手,以死結束妳所做的罪,太過簡單了。」

「...水守。」

前田瞇起了眼,最後抱住了水守。水守什麼也沒說,只是閉起了雙眼--

「我不會原諒妳的--不會放開妳的。」

隨著這句話的語尾落下,布幕也漸漸的降下,在場的觀眾也在同時為今天的演出給予了熱烈的掌聲。

 

演出結束之後,繪里等人便在現場工作人員的指示下,到了演出人員的休息室。然而,一進到休息室裡,本來都已經準備好要大喊著「海未(前輩)!恭喜演出順利!」的霞和穗乃果,看到的卻是摀著臉、啜泣著的海未,以及在一旁安慰她的雫。

「嗚嗚...對、對不起...」隱隱約約聽見海未這麼說著。「回過神的時候已經...」

「沒事的海未前輩,我覺得最後這個結局超棒的!比起原本的,我覺得這樣的感覺更合理,我很喜歡!」雫則是很慌張的說著,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並不是敷衍。就在這時,雫注意到了進到休息室裡的繪里等人。

「啊,霞同學...」不出其他人所料的,雫用了霞代替稱呼進來的所有人。

「發生什麼事了嗎?」霞也代表所有人提出了疑問。

「啊,其實...最後面的結局...」雫看了眼依然摀著臉的海未。「本來不是那樣的......」

依照雫的說法,原本最後的結局是,水守本來想阻止前田,但沒有阻止成功。所以最後,水守抱著前田,然後閉上雙眼,留下了「以死逃避這一切...太狡猾了」這句話。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幾乎是同時、露出了訝異的表情--除了站在最後方的希之外。

「欸?可是,那個結局很棒!」霞開口說道。「而且,不論是靜子還是海未前輩,演的都非常好!」

海未的啜泣聲消失了。

「我也覺得很不錯,完全沒有看出是即興演出呢。」穗乃果接著說道。

海未稍稍移開了手,露出了一邊、哭腫的眼。

「海未,演出非常順利,辛苦妳了。」最後是繪里開了口,用非常溫柔的語調說道。

「...是嗎、那...」海未放下了手,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看著這樣的海未,繪里只是帶著微笑。

「那麼,接下來就是送禮時間了吧?」在海未終於放寬心後,本來站在繪里後方的果林走到了前方,並在同時遞上了一個盒子。「這是送給海未的禮物。」

「啊,謝謝...這裡面是...?」

然而,海未只來得及看清楚上面寫了”Perfume”這個字,果林給的禮物就被霞遞上來的保鮮盒遮住了。

「啊--居然被果林前輩搶先了!」霞整個人湊到了果林身上,同時將保鮮盒遞上前。「海未前輩,今天送上的是紅豆麻糬可頌!趕快嘗嘗看吧?」

說完,霞便轉頭將另外一盒保鮮盒遞給了呆看著果林和霞的雫。「然後這個是靜子的喔!這個是草莓與巧克力可頌。」

「啊,謝謝...」似乎沒有想到會收到霞的禮物,雫的臉上表露出了驚愕。然而,接下來提出的問題,卻跟手中的麵包一點關係也沒有。

「霞同學,這位是...?」

雖然雫也不認識希,但因為霞剛剛很快地喊出了果林的名字,而且還是用「前輩」稱呼,所以雫相較起來比較介意這件事。

「嗯?這位是我高中認識的前輩喔,」霞這麼答覆道。「靜子還記得之前霞霞提過的同好會吧?她也是裡面的成員唷。」

「啊...是嗎?原來是高中的前輩啊...」

雫收起了驚訝,但取而代之的似乎是某些惆悵。

「嗯?靜子,怎麼了?」

霞看著雫臉上表情的改變,忍不住開口問道。至於另一位當事人果林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雫,也沒有想先打招呼的意思。

「...不,沒什麼。」在霞提問的同時,雫的臉上很快就又換成了笑容。「果林小姐,初次見面呢。」

「...嗯,初次見面。」在對方打了招呼之後,果林便也做出了回覆,同時也掛上了平時的笑容。

「啊,果林、霞,海未換完衣服後,我們就去吃晚餐吧?」

就在這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剛才送給海未的禮物已經都到了繪里的手上了。「餐廳我今天早上已經找好了,就當作是慶祝海未順利的完成了公演的聚餐!」

「啊、好--」

接著,霞將視線移回到雫的身上。「那麼靜子,霞霞先出去等海未前輩囉!之後妳有空的時候,再來咖啡廳跟霞霞聊天吧!」

「好,我會再去拜訪的。」雫一邊說著,腦中一邊已經計畫著之後劇團的聚餐到海未的咖啡廳光顧的這件事。

「果林前輩,我們就在外頭等吧!」

雖然這麼說著,但霞並沒有拉著果林,而是都跑出去了才這麼說道。對此,果林露出了苦笑,但並沒有馬上跟上霞。

「...所以,妳就是霞同學說的那位、很崇拜的前輩嗎?」

不出她所料的,在霞出去之後,雫對她提出了這個問題。

「啊啊,如果是『她很崇拜的那位』的話...」果林瞇起了雙眼。「不好意思呢,不是。」

「是嗎?」得到了果林的回答,雫似乎感到了幾分的安心。「抱歉,第一次見面就問了奇怪的問題。」

「沒關係喔。」果林依然笑著--儘管那笑容似乎沒有笑意。「那麼,我也先做道別囉--演出辛苦了。」

 

果林本來以為這個道別之後,會過很久才會再見到這個人的。然而幾天之後,星期二的下午,果林進到咖啡廳時,雫帶著櫻之華擊劇團的人,到這家咖啡廳聚餐。

「嗯,我們看到時也很驚訝呢。」

這麼說著的是穗乃果。「小雫說,海未也加入了演出,她覺得慶功宴的聚餐,也要邀請海未才行呢!」

這理由倒是很合理沒錯。正如同穗乃果說的,海未現在跟劇團的成員坐在一起,看起來有說有笑的。

「所以,今天就必須由霞霞幫果林前輩準備咖啡了!」

而在果林正看著那群聊得開心的人時,霞在將一籃麵包放到果林面前的桌上時這麼說道。「還希望果林前輩不要嫌棄呢。」

「呵呵,嫌棄應該是不會呢。」果林笑著,這麼對眨起一邊的眼,吐著舌頭的霞說道。「不過,為了讓小霞進步的更快,我會好好評分的--我想,如果不滿十分的話,那就讓小霞體驗一下『大人的懲罰』吧?」

「大、大人的懲罰?」霞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變成了哭臉。「等等,果林前輩,不滿十分...滿分是幾分?」

「滿分當然、」果林一邊說著,一邊張開了雙手十指。「是、十、分、喔。」

「哇啊--過分!太過分了!」

 

「海未前輩,這個,是送給妳的禮物。」

而另一邊,雫則是在聚餐中途,將一個禮物遞給了坐在她旁邊的海未。

「這個是...?」

雫給她的東西海未並不陌生--那是劇本,也就是雫第一次要海未試念台詞時,送給海未的東西。

「雖然外觀一樣,但這是只有海未有的、特別的劇本喔。」

聽到雫說的,海未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很快地將那本劇本翻到了最後。果然就如她所猜測的,最後結尾的台詞與原本的不同,是她在演出當天即興演出時說出的台詞。

雖然,海未當時其實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但劇情的發展是跟當時一樣沒錯。

「真的、非常感謝海未前輩。」

雫輕聲的說著。「未來,如果有機會的話,還可以邀請海未前輩,與我們一同演出嗎?」

「欸?」聽到雫說的,海未臉上滿是難為情與不知所措,並在同時將雙手擺到了面前。「我、這個,果然還是不太好吧?畢竟不是妳的團員...」

而且,這次也還好這個角色與自己算是相像--老實說,如果要海未演其他類型的角色,海未一定是演不來的吧。

對此,雫只是笑著。「開玩笑的,這次也麻煩妳了很多...」

說到這裡,雫停頓了一下,接著才慢慢地又開了口:「之後,等到我們變成知名的劇團的那天,請再讓我邀請妳們來看演出。」

「我知道了。」

這麼回答著的海未,想著的卻是過去的事情。琥珀色的眼眸稍稍的轉開,望向了那掛在收藏櫃旁的那個軟木塞板。到了那天,應該也能夠收到那樣子的信吧?真是讓人期待。

 

那麼--要為這個故事,下什麼樣的標題呢?

琥珀色的眼眸再次轉開了視線--這次,望向的是手中的那本劇本。

這是一個、未來將會成為知名劇團的劇團、第一次公演時的故事--

 

 

這樣的標題,輕而緩的、在海未的腦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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