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雜誌

 

在秋季結束,準備進入冬季之前,這名女子加入了這家咖啡廳。

雖然這麼說,但這名名為中須霞的女子會加入這家咖啡廳的原因,並不是單純的「我想來這裡工作」如此而已--

「學習煮咖啡?」

聽到女子提出的要求,這家店的店長園田海未、店長海未的兒時玩伴高坂穗乃果,以及店長海未的情人兼學姊的絢瀨繪里--三人可說是不約而同的這麼重複了一次站在櫃檯前方的女子的句子。

「雖然是很無理的要求...」名為霞的女子帶著難為情的苦笑這麼說著,那雙錦葵紫色的眼眸在圓圓的眼眶裡游移的打轉,看上去相當可愛。「因為我很喜歡妳們的咖啡,所以才想說希望可以跟妳們學習煮咖啡......」

雖然這麼說,但這

其實是謊話。霞對咖啡這種飲品一點興趣也沒有,對她來說,咖啡實在是太苦了,所以如果霞在逼不得已的狀況下不得不選擇咖啡的話,霞就會在裡面加進很多很多的糖以及牛奶。

那麼,這樣子的人,為什麼會提出要學習咖啡呢——

「所以,妳也是想自己開咖啡廳嗎?」

提問的並不是店長海未,而是海未的兒時玩伴穗乃果。原因——並不是因為海未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而是因為海未對於不熟的人依然是有那麼些的恐懼,所以才代由可說是最了解她的穗乃果提問。

「嗯,與其說是咖啡廳,倒不如說是賣咖啡的烘焙坊…」

這是實話。霞對於烘焙算是有點心得,但是如果只是單純的麵包店的話,在市場裡實在太難生存了。咖啡在市場的接受度高,與麵包的搭配也合適,所以在選擇上,果然還是麵包與咖啡並行的烘焙坊是最為適合的了吧?

「麵包?」不知為何,海未對這個名詞特別的有反應。

「當然,如果妳們不願意直接拒絕我沒關係的,」霞並沒有注意到海未對麵包這個詞表露出的不對勁,繼續向下說道。「畢竟霞霞也知道這是很無理的要求——」

「啊,無理這倒是…不會。」

霞的語尾還未落下,海未就先這麼回答了。「應該說,聽到有人喜歡我們的咖啡…非常的榮幸。」

海未輕聲的說著,臉上彷彿暈起了些微的羞澀。

「啊,所以,這是答應了的意思嗎?」

超乎預期的順利呢--霞在心中這麼想著。

「嗯。」海未笑了起來,並向對方點了點頭。「不過,老實說我也沒什麼把握…畢竟我並沒有受過專業的咖啡師的訓練…」

「嗯嗯,沒關係的!」霞笑得開心。霞說的也沒錯,因為她的主要目的並不是學習咖啡,而是要把這家店咖啡的食譜偷學走——

不只是食譜,也包括合作的廠商,這些事情只要稍微在這邊待一陣子,很快就可以得到結果。等到那個時候,霞就可以把這些帶走,然後去開自己的店——

「呵呵呵…如果順利的話,還可以把這家店搶走…以後這家店的店長就是霞霞了…!」

另外,這個性有些小惡魔的女子還打著這樣子的如意算盤。只是老實說,這不過只是空想而已,不知道這名女子究竟是認真這麼覺得,還是只是做做白日夢呢。

「總感覺那孩子似乎在計畫什麼不好的事情呢。」

看著霞背對著幾人自言自語的模樣,繪里做出了這個評語。

「嗯?是嗎?」

海未似乎覺得繪里只是多想了。「總之,雖然已經是關店時間了,但我還是先稍微讓她認識一下我們店裡面的咖啡豆吧?」

一邊說著,海未一邊瞄向了穗乃果和繪里。「今天的打掃,可以先麻煩妳們嗎?」

「嗯!當然沒問題!」穗乃果依然很有精神的回答。

「那麼,就麻煩海未了呢。」繪里則是一邊拿起已經準備好的掃把,一邊這麼做出回應。聽著繪里的話語,海未沒有多做回應,只是回以微笑,接著,海未便將視線移到了那正背對自己盤算著自己的計畫的霞身上。

「請問...妳急著回去嗎?」

海未看著霞的背影。確實、如同繪里所說的,那個背影看上去好像隱約散發著某些黑色的物質...有點像是怨氣--之類的。

或許真如同繪里所說的,這孩子真的在計畫什麼不好的事?

海未在心中這麼想著。雖然海未並不知道那位女子的實際年齡,但或許是因為那看上去就相當稚氣的模樣,所以讓海未不自覺的用「這孩子」稱呼她--

這點,或許和以前那位因為旅途而結識的妮可一樣吧。只是,這名女子的年紀應該真的是比海未小就是了。

「啊。」聽到海未的問句,霞趕緊回過了身,並在同時丟棄小惡魔那面般的、掛上了天真爛漫又可愛的笑容。「嗯--沒有,霞霞現在是一個人住,所以沒有門禁的問題。」

「那就好。」得到了霞的答覆,海未感到安心的說道。「我想說今天妳都特別來了,就稍微跟妳介紹一下我們店裡使用的咖啡豆和器具吧?剩下的就等之後再來慢慢跟妳分享。」

說起來,這名女子就連會用名字自稱這點,都跟妮可小姐一樣呢。

海未在心中這麼想著。所以儘管這名女子一直沒有向海未等人自我介紹,海未也能以此知道這名女子的名字是霞。

「嗯,還麻煩妳了!」

說起名字的事情--事實上,這名前來詢問是否可以學習咖啡的女孩子,連面前這位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這其實是她第一次進到這家咖啡廳裡,從大學到現在的住處就在附近,以前還在念書時就會經常經過這家店,才會因此選上這家店--

因此,這時候的她也並沒有想到,自己之後會和這家店裡面的人變成那麼親密的關係。

 

「首先,我們店裡所使用的咖啡機,除了這台義式咖啡機之外,還有一台虹吸式咖啡機。一般我們店裡販售的咖啡都是用這台義式咖啡機自動沖泡的,不過有時客人會有特別的需求,那個時候才會用到另外那台虹吸式的咖啡機...」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雖然在調製咖啡中最為重要的是咖啡豆的挑選,但在最一開始,海未還是認為應該認識咖啡機開始。「霞小姐過去有使用過咖啡機的經驗嗎...?」

本來將視線定在咖啡機上的海未在回過頭的同時,注意到了身後的霞臉上露出某種--或許應該用「呆滯」--來描述的神情。

「嗯--沒有。」霞誠實地開口回答,那雙錦葵紫色的眼瞳中的呆滯稍稍淡去了些。「老實說,霞霞對咖啡可說是一竅不通...」

就如同前面所述的,霞對於咖啡並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對於咖啡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認識。

「這樣啊...」海未輕聲地說著。這並不是回應,而比較接近是在自言自語,琥珀色的眸中也在同時表露出了思索。「那麼,操作的部分就等之後再來說明吧。今天也已經清洗咖啡機了--這時間也並不適合喝咖啡。」

「...啊。」

海未的這一句話提醒了霞。這麼說起來,如果要學習咖啡的話,勢必就是要品嘗的吧--

「嗯?怎麼了嗎?」

海未注意到了霞的不對勁,輕聲地問道。

「啊--不、沒什麼,什麼也沒有--」

雙手在面前揮舞著,霞趕忙這麼說道--儘管這樣的作法可能讓不對勁的這件事顯得更加明顯。

「喔...是嗎?」

海未雖然覺得對方的反應顯得很不自然,但並沒有多說什麼。真要說的話,稍微有點被對方這個反應嚇到,海未花了一段時間,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應該要做什麼。

 

「還好嗎...?」

另一方面,正在打掃店裡的兩人--

繪里用著有些擔憂的眼神觀察著霞和海未。因為距離稍有些遙遠,繪里聽不清楚兩人的對話。

那邊剛才發出了不小的聲響。只見那名其實還沒有做自我介紹的女子滿臉羞澀的揮舞著雙手,高聲喊著「沒什麼,什麼也沒有」。

「繪里?怎麼了嗎?」

至於和繪里搭檔的穗乃果則是很認真地用抹布擦拭著海未收藏著「故事」的櫃子,完全沒有在注意吧檯那邊的事情。雖然說店裡面有長時間的空調,但櫃子上還是累積了不少的灰塵。身為海未的兒時玩伴、以及海未最愛的人,不論是穗乃果還是繪里,都知道海未對於這上面(以及周邊)收藏的東西有多麼重視。

「不、沒什麼...」

穗乃果看起來是毫不在意的樣子。海未和穗乃果都對這位女子相當沒有戒心這點,讓繪里開始思考自己對於那位女子的不放心,是不是只是自己多心和多想了而已--

不,說起來、以繪里對海未的認識,海未對這個人如此放心這點,實在是有些奇怪。

「穗乃果,這個女孩真的沒問題嗎?」

繪里提出了她掛念在心上的問題。

「她?怎麼了嗎?」

正拿起上面收藏的CD擦拭的穗乃果並不理解繪里這個問題的意思,只見穗乃果將頭歪向一邊,再將頭歪向另外一邊--

「啊,繪里該不會是擔心,那個女生是妳的情敵吧?」

穗乃果提出了繪里沒有想過的原因。

「沒有、不是,跟那一點關係也沒有--」繪里本來是想這麼說得。但轉念一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

「唔,說起來這確實也...讓人很擔心。」

蒼穹色的眼眸再次望向了吧檯的方向。海未帶著霞走進了後方的廚房,看來是要去介紹咖啡豆了。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廚房外的門後。

「不過,我指的不是那方面的事情啦。」繪里將視線轉回到穗乃果身上,這麼對穗乃果說道。「我覺得那個霞...來這邊找我們的原因,並不是她所說的那麼單純。」

「嗯、是嗎?」穗乃果似乎不這麼想,又將頭歪向了一側。「我沒什麼感覺呢,我覺得她看起來不是壞人。」

「嗯--看起來是不像沒錯...」

繪里確實不能反駁穗乃果的這段話,不過正所謂人不可貌相,至少短時間內,繪里都覺得不能對那位名為霞的女子掉以輕心。

 

「這邊的櫃子裡,放著的是我們店裡所使用的咖啡豆。」

在走進廚房之後,海未便帶著霞,到了存放著吧檯所使用的原物料的儲藏櫃前。這個廚房是長條型的,空間並不算大,扣除掉流理台、瓦斯爐、冰箱等物品的空間,這個廚房大概就是五到六個人待在裡面就擠到動彈不得的程度。

擺放咖啡豆的櫥櫃在冰箱旁的櫃子裡,打開櫥櫃的門,就會看到一包包銀色包裝的咖啡豆,還有一個密封盒,盒子裡面裝著的是已經拆封過沒有用完、用夾鏈袋包裝起來的咖啡豆。

「因為成本考量的關係,我們店現在有合作的廠商,所以都是統一的包裝。」

說完,海未便從裡面拿出了一包咖啡豆。「廠商那邊可以提供的咖啡豆種類相當的多,大多數產地和品種的咖啡豆廠商那邊都有...像這個,這是牙買加高山,是我們店主要使用的咖啡豆。這種類型的咖啡豆在各方面的口味上都較為適中,同時價格也較是一般消費者可以接受的價格。」

「......。」霞瞪大了眼,看著海未手中的咖啡豆,以及櫃子裡的其他咖啡豆。「所以,就算是跟廠商訂購咖啡豆,也依然要挑選咖啡豆囉?」

「嗯?」海未似乎對於這個問題有些意外。「啊,那是當然的。畢竟廠商只是上游提供者,什麼時候要購買咖啡豆、要購買什麼樣的咖啡豆......這些都是要由自己決定的。」

「不過,」語尾剛落,海未便在將手中的咖啡豆放回櫃子裡時又開了口:「咖啡相關的知識,都可以在網路上找到建議與說明--妳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我和其他兩位也都會盡全力的將我們所知的事情告訴妳的,所以不用擔心,慢慢習慣了、很快就會上手的。」

海未過去也曾經是從零開始的店長,所以她很清楚在開店前可能會碰上的困難。如果可以,她也很希望能夠幫助那些與自己懷抱有相似夢想的人們,更為輕鬆地完成夢想。

「欸-- 真的嗎?」霞漾開了笑,瞇起了一邊的眼,看上去相當可愛。「那麼、是不是可以先跟霞霞分享一下咖啡豆的廠商呢?」

霞本來以為海未會說這是商業機密而不願意告訴她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海未幾乎是毫不考慮的就答應了。

「嗯、當然可以--我也是這麼打算的呢。」

甚至還這樣說了。

「也是這麼打算的...?」霞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然而海未並沒有對此多做回應,只是默默的走出廚房,在吧檯翻找了一段時間後,拿了一張名片進來。

「這個。」海未遞給霞一張名片。就如同海未所說的,這是現在與海未這家咖啡廳合作的廠商,上面寫著「咖啡器具、咖啡豆進口批發商」的字樣。

「...就這樣給我、沒關係嗎?」

霞用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海未,手中拿著那張名片。

「嗯?」海未似乎對於霞的這個問題感到相當不解。「當然沒關係...?有任何咖啡器材的需要,都可以找這家廠商...」

「啊、嗯,霞霞不是這個意思--」霞眨了幾下眼,接著又將視線轉回到海未身上。「這應該是店家很重要的機密吧?就這樣給我,沒關係嗎?」

說來,就是沒想到這樣子的東西這麼容易就得手了。對此,霞感到相當的意外,同時也覺得自己似乎正在做很愚蠢的事情。

「機密?」海未看著面前的霞,腦中似乎正在思考霞的這句話。「啊、機密...說是機密也...機密嗎...嗯、這種事情確實不會讓客人知道,不過,機密啊......」

海未似乎並不覺得這件事應該要被稱作是機密。

「...這不算是機密嗎?」霞像是確認般的這麼問道。

「至少我不這麼想...」海未只是這麼答道。「當然,上游廠商所使用的品質會影響到咖啡的質,但真正會影響到咖啡口味的關鍵,還是取決於製作的人--」

「啊、不過,新鮮的咖啡豆以及咖啡豆原先的風味都是很重要的。」海未在短暫的停頓後趕忙補充說明道。「但實際說起來,挑選這些的都是沖泡咖啡的人,所以最為重要的、我認為還是人。」

霞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複雜--這點讓不知道實情的海未感到不解。琥珀色的眼眸緩緩的移了開,這才發現穗乃果和繪里已經結束打掃,站在吧檯外等她了。

「...那個,今天時間也晚了,我想今天就先這樣吧。」

海未決定轉移話題,這麼向霞說道。「關於教學的事情,只要妳願意,我就會盡全力的指導妳。我會先為妳擬定一個大致的計劃表,不過,這要看妳對於咖啡整體的認識到哪...這個、等到下次妳來時我們再來討論吧?」

氣氛似乎有點尷尬,但海未不知道原因為何--總之,今天還是先就此打住吧。

 

「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嗎?」

隨著鐵門慢慢的降下,海未對著站在自己身旁的霞這麼問道。霞臉上那複雜的神情已經不見了,現在掛在霞臉上的是她那可愛自信的笑--這點讓海未感到放心了些。

「嗯,沒問題喔--」霞輕聲地答道。「霞霞的家就在附近,走過去就到了的距離。」

霞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某個方向指去。海未朝著霞指的方向望去,很巧的,那裡剛好也是晚點穗乃果會開車過去的方向。過了橋之後就會到達市中心,地區醫院、圖書館、百貨公司等,幾乎都在那個方向。

琥珀色的雙眸中閃過了一絲什麼--自從小花的事情之後,每次只要提起橋,就會想起當時的事情。

「...剛好順路,如果妳不介意,要不要載妳回去呢?」

海未藉著閉上雙眼調適情緒,接著回身,望向了站在車子另外一側的穗乃果,同時也不忘移動視線,望向一樣站在車旁,但距離自己比較近的繪里。

「那樣太麻煩妳們了...」然而,霞很快的婉拒了。「今天害妳們這麼晚才關店真的很抱歉,再麻煩妳們的話,霞霞會覺得很過意不去的。」

說完,霞便轉身,朝著剛才指的方向邁出腳步。「今天很謝謝妳們,晚安了!」

女子的尾音彷彿要起舞一般。霞踏著似乎感到滿足的步伐,踏上了打道回府的路。看著霞離去的背影,海未帶著五味雜陳的心情,打開車門坐進車裡,坐上了副駕駛座。而跟著海未的動作,繪里及穗乃果也跟著坐進了車裡。

「還好嗎?」

在車子發動的同時,繪里向海未這麼提問。

「嗯...應該還算還好吧。」

海未給的回答有點微妙。「雖然覺得對方也不是壞人,但...」

海未恢復了沉默。如果真要海未說起那種莫名的違和感的話,或許是覺得對方的內心裡,其實並不是真心想要學習咖啡,而是帶著其他目的來的。

「海未也感覺到了那種奇怪的感覺了嗎?」繪里接著提問道。

「嗯...我似乎有點理解妳的意思了。」

海未輕聲地回答。「不過,我還是會再觀望一下。如果她真的有想做到什麼的話,她會再回來的。」

話題就暫時在這裡打住了。隨著穗乃果踩下油門,那依然很猛的開車技巧就讓海未和繪里閉上了嘴。

 

而在穗乃果等人的轎車從旁呼嘯而過之後,還在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的霞,看著轎車的車尾燈消失在黑夜之中,思緒便進入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拿到了這種東西...實在順利的太讓人不敢置信了。」

霞指的便是方才的那張名片。依照她原先的計畫,拿到這東西之後,只要再拿到她們的配方,她的目的就達成了--

「......。」

本來應該要是這樣的。但海未對她說的那段話,改變她原先的一些想法。確實,如果說只是單純的配方以及材料相同,就可以獲得與其他人相同的結果的話,那麼這世界上,就不會有就算有食譜,也做不出好吃料理的人了。這點,只要認真思考就會得出答案的--霞應該很清楚才對。這就像做麵包一樣,看著食譜製作,然後就會一點一點地去修正裡面的細節,最後做出好吃的麵包--

咖啡也是相同的。只是自己因為並不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飲品,所以才會將這件事視作是如此膚淺的事情。

「嗯--果然還是選錯目標了嗎?」

或許打從一開始,自己就不該選擇咖啡。不是真心想要學習的東西,就算花時間學習了,也一定沒辦法做好的--

不對。

霞閃過了這麼一個想法。

...不對,為什麼我會選擇咖啡?

霞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腳步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與其說是咖啡廳,倒不如說是賣咖啡的烘焙坊--大約一個多小時前,自己是這麼對海未說的。這也是當時說的那段話裡少數的實話。對--自己是因為覺得咖啡是與麵包最適配的飲品,所以才決定要學習咖啡的。只是自己最後找到的是偷吃步的做法而已,但最一開始的想法,不過就是這麼單純罷了--

這麼想著的霞的腦中閃過了某個人影。對,她也知道,其實對於咖啡有所堅持,也多少是因為那個人的關係。儘管自己最後的成品可能也沒辦法讓她喝到,但--

「不、沒有,霞霞、別想那麼多。不是只是為了那種事情,嗯。」

霞在自言自語的同時搖頭,試著讓自己將那儘管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清晰的身影從腦海中暫時的抹去。「只是--只是希望做出讓其他人喜歡,能讓他們覺得開心的餐點而已--」

雖然偶爾也會想惡作劇一下的,不過,在惡作劇以外的時候,只要看著別人因為自己做的餐點而覺得開心,對霞來說便是相當珍貴的寶物。或許,這名女子這麼喜歡惡作劇,也是希望其他人能因為這樣子的小小把戲而感到好氣又好笑吧?

 

隔天的生意稍有些冷清。儘管到了學生放學的時間,店裡面也依然只有少少幾位客人。

「...今天沒什麼生意呢。」

正用抹布擦拭著吧檯區的繪里看著店裡面的客人,這麼向身旁正在製作客人加點的拿鐵的海未說道。

「嗯...可能因為是週間的日子,所以大家沒什麼想來這種地方放鬆的想法吧?」

海未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用湯匙撥弄咖啡上的奶泡。海未雖然沒有受過咖啡師的訓練,但隨著逐漸累積的經驗,海未現在對於咖啡確實相當的有心得。一旁的繪里看著海未熟練的動作,她並不知道海未是怎麼想的,但原先是客人的她,其實感覺得出來海未在這段時間裡,又有了更進一步的進步。

「...不知道她會不會再來呢。」

然而,就在繪里想著這些時,海未突然開口說道。

「嗯...不知道呢。」

繪里對於海未將這件事掛念在心上稍有些訝異。從昨天說的聽來,繪里本來以為海未並沒有希望繼續和那名女子有所往來的。

「海未希望她再過來嗎?」

或許是因為海未是個不喜歡半途而廢的人,所以也將這樣的想法加諸在其他人身上吧。不過,繪里本來以為這樣子的對象只會有穗乃果一個人的。

「嗯...」

海未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先放下了湯匙。「我有些想法...等我送完這杯咖啡回來後,我跟繪里妳們討論一下。」

「嗯?」蒼穹色的眼眸下意識的望向了海未端起的咖啡,上面是隻兔子的拉花,相當的可愛。「啊、沒問題。」

得到了繪里的答覆,海未勾起了一抹微笑,接著便暫時的離開了吧檯。而在海未走過廚房的門口時,穗乃果像是聽到海未剛才說的探出了頭。

「嗯?要討論什麼嗎?」

「啊,海未說有點事情想跟我們討論一下...」繪里代替出去送餐的海未回答。

「討論?」穗乃果歪了一下頭,湛藍色的眼眸也在同時望向了正走回到吧檯的海未。「海未,是有關咖啡廳的事嗎?」

「嗯...基本上是的。」海未回到了吧檯,並在同時做出了回答。「是這樣的,昨天在聽霞提烘焙坊的事情時...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於是,海未大致的向穗乃果和繪里說明自己的想法。

「在店裡面販售麵包?」

只見繪里和穗乃果兩人同時表露出了訝異的神情。

「啊、是的...」海未偏開了眼,雙手的食指像是難為情的來回磨蹭著。「我想說,霞昨天也說了,她的目標是開一間烘焙坊...我想說,如果她願意的話,或許讓她直接在我們店裡面試賣麵包,能更容易抓到經營的方式...」

說到這裡,海未停頓了一下,接著便和面前的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當然,因為我現在還不確定她是怎樣想的,所以就像昨晚說的,我會再觀望一下--」

覺得...怎麼樣?

「這意思是,不僅是讓她在這邊當學徒,同時也讓她在我們店裡面工作嗎?」

先開口的是繪里。

「嗯--當然,我會先詢問她的意願。」海未這麼回答。雖然沒有明確的答覆,但這樣的回應是肯定的。

「嗯...海未如果覺得可以的話,我不會反對的。」

雖然說繪里對於那個還不知道姓氏的女子並不信任,但她相信海未的判斷。說起來,立場還真是有點反過來了。明明依照過去的經驗的話,這種時候應該會是海未對另一方相當不放心,繪里反倒是在中間打圓場的那個人才對的,為什麼在這個女子的事情上,兩人的立場意外的對調了?

「是嗎?」海未回以了一抹苦笑。「抱歉呢,總感覺勉強了繪里妳。」

「勉強?」聽到海未說的,繪里訝異地睜大了眼,接著也表露出了苦澀的笑。「不、勉強什麼的...畢竟海未也說了會觀望一下。這、該怎麼說呢,也不是說不放心,只是...稍微有點...」

繪里舔了下嘴唇。好吧,她其實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心上的這個想法--或許只是因為她覺得海未的態度太過反常了。

「...穗乃果呢?」繪里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將話題拉回到原本的事情上。

「嗯?我嗎?我覺得這想法不錯呢!」穗乃果則是完全沒有提出異議,甚至還舉雙手贊成。「畢竟我們店也缺人手,如果她願意的話,這不是對兩方都很好嗎?」

「是、是嗎...」繪里依然掛著一臉的苦澀。既然海未和穗乃果兩人都這麼說了,繪里當然沒有否定兩人的意思。反正海未也說了會再觀望一下,如果真的很不妙的話,繪里相信海未也會做出最為正確的判斷的。

就在這個話題暫時的告一段落時,咖啡廳的玻璃門上的鈴鐺響起,而推門進來的,剛好就是那位名為霞的女子--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說曹操、曹操就到吧?

「嗯...」走進來的女子先望向了座位區的客人,接著才將視線轉到正看著她的海未等人身上。

「不好意思,霞霞這時間過來,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霞走到了吧檯前,臉上的表情表露出了一絲不安。

「啊、沒這回事的...」海未本來是想這樣說的,但說起來這時間確實是有點尷尬--並不是說早什麼的,而是因為接下來就是晚餐時間了,可能會有一小段忙碌的時間。

「啊、糟糕,霞霞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霞吐了吐舌頭。「那麼,我是不是果然還是應該要晚點來?」

「呃、不,那倒也是沒關係。」海未趕緊說道。「現在店裡面確實也不忙,我們就趁這時間來稍微了解一下咖啡機的使用吧。」

說完,海未便揮了手,示意要霞進到吧檯裡。「我們就先從最基本的開始,我會大致跟妳說明一下我們咖啡配方的比例,以及各種類型的咖啡的差異。」

「啊,好的,霞霞會...盡力學習的。」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微妙,但因為霞還在學時,對於念書就不是很擅長,所以對於有要記憶或是特別需要理解的事物都有些擔心自己會學不來。

當然,除了這點之外,霞也對於另外一件事情擔心。

「首先,要先確定咖啡豆的品質...」

「那個,店長小姐...有件事情我想...先跟妳坦承。」

正當海未要從磨豆機裡挑一顆豆子出來時,霞突然開口,吸引了海未的注意力,同時,聽到這突然的叫喚,繪里和穗乃果也望了過去。

「就是...」霞用食指抹了一下自己鼻與唇中間,錦葵紫色的眼眸也向旁飄了去。「其實,我很不喜歡喝咖啡--應該說,我對咖啡其實沒有好感。」

「......。」聽到霞的這段話,海未感覺自己腦中有個什麼被點亮了。

霞瞄了眼那沉默不語的海未的反應,看著海未面無表情的模樣,才又繼續說了下去:「昨天說的、喜歡妳們這裡的咖啡...其實也是隨口說說的。真的很抱歉,昨天沒有跟妳們說實話。」

霞慢慢垂下了眼,最後將雙眼閉了上。大概會生氣吧--畢竟是這種欺瞞的事情,應該很難被接受吧。但是,儘管知道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昨天終於想通了的霞還是覺得要先把這件事說明白才行。

「...這樣啊。」

然而,海未的反應卻平淡的讓霞感到訝異。那回應的口氣非但沒有不悅,甚至還有點像是這些事情早已在意料之中那般。這讓霞睜大了眼,看著那正慢慢勾起微笑的海未。

「這樣我就知道昨天那種不對勁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了...」

琥珀色的眼眸和霞身後的繪里交換了一下視線。雖然沒有話語的交談,但繪里很快的理解了海未的意思,便也向海未回以了一抹微笑。

「啊、嗯,我表現得很不自然嗎?」

霞並不理解海未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便將這段話如此解讀了。

「嗯--也不是,只是種感覺而已。」海未將視線拉回到霞的身上。「不過,在繼續下去之前,我可以先問個問題嗎--」

既然不喜歡咖啡的話,為什麼會提出這個要求呢?

「...因為我認為,咖啡是與麵包最讓大家接受的組合...」

霞這麼回答,那雙錦葵紫色的眼眸盯著面前的海未,看著海未臉上的微笑。「我昨晚也想了很多...我為什麼會想要去試試看開一家烘焙坊...」

不單純只是想要販售自己做的麵包,而是希望吃到自己的麵包的人,都可以因為那樣的美味而感到開心,甚至是幸福。

「......。」海未閉上了雙眼,臉上的笑意未減。「是嗎?那麼我就放心了。」

「放心?」

「嗯...有點事情想問霞妳的意見...」海未站直了身子,同時將手放到了一旁的吧檯上。「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店呢?」

「...加入?」對於這突然的邀約,霞感到訝異的拉高了音調。「妳是說,打工嗎?」

「嗯...與打工的意思有點差異吧。」海未這麼回答。「我是想說,霞在這裡學習咖啡的同時,也可以在我們店裡面試賣麵包,同時也可以累積開店的經驗,我們也可以討論未來您的烘焙坊的販售方向......」

說到這裡,海未暫且的停頓了一下,雙眼同時也打量著面前的人的反應。「有點類似於是實習,但霞也可以加入我們經營方針的討論,也會有薪水......」

「可以嗎!」然而,海未才剛說完,霞便飛也似的貼到海未面前,這樣的舉動嚇了海未好大一跳,就連後頭的繪里和穗乃果兩人也因為這突然的叫喊而身子震了一下。

「啊,當然...如果妳願意的話...」海未愣愣的做出了答覆。

「嗚嗚...嗚嗚,好開心,霞霞還在剛畢業不知道要做什麼的迷途期,這樣子的工作機會真是幫了我大忙呢嗚--」

霞彎下了身,手背擦拭著雙眼,似乎是太過感動得哭了。看著霞這個反應,還驚魂未定的海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要先深吸口氣穩定情緒,還是應該要先安撫一下對方。然而,就在海未伸出手想安撫一下霞時,霞抬起了臉,臉上掛著的是依然的笑容,一點哭過的痕跡都沒有。

「......。」只是假哭嗎?海未面露出了一臉苦澀。

「謝謝妳,店長小姐。」而那個性有些調皮的霞抬眼看著海未,看起來是知道自己成功騙到了對方,臉上的笑容看來多了幾分的勝利感。

「啊...不、不會。」看來是喜歡惡作劇的人呢,不過應該不是壞人......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

看著那其實真的挺可愛的女子那小惡魔般的笑臉,海未突然想起了這麼一件事。

「嗯?嗯嗯?我沒有自我介紹嗎?」

聽到海未說的,霞這才被提醒了這件事。「我想說店長小姐都叫我霞...」

「啊、那是因為...妳是這樣自稱的。」海未表現得有些慌張,琥珀色的眼眸望向了霞後方的另外兩人。「是這個名字對吧?還是我誤會了?」

「嗯,是霞沒有錯。」霞點了點頭,這麼做出了回覆。「名字是中須 霞,是霞,不是乾巴巴喔!」

「...乾巴巴?」對於這預先做出的聲明感到有些不解--大概是過去有什麼人這樣叫她吧。不過老實說,「乾巴巴」這暱稱聽起來也是挺可愛的?「啊、我的名字是園田海未,是這家咖啡廳的店長,基本上負責這家店營運方面的事情,主要的工作區域是吧檯,負責飲品的製作以及結帳。」

海未指向了霞身後的穗乃果和繪里。「那邊那位橘色頭髮的女子叫高坂穗乃果,是我的兒時玩伴,也是我的開店搭檔,主要的工作區域是廚房,負責簡餐的製作。至於旁邊的那位是絢瀨繪里,是......」

說到這裡,海未突然陷入了沉默,也因此得到了霞和繪里等人疑惑的眼神。只見海未張大著嘴,臉頰上漫起了羞澀。

不行,果然要向其他人介紹說這個人是自己的情人這點,還是太難為情了...!

至於另一個當事人繪里絲毫沒有想幫助海未的意思,而是跟著穗乃果一起,掛著「真是有趣」的笑容望著那滿臉通紅的海未。

「是?」霞將頭歪向了一側,絲毫沒有聯想到那方面的事情。

「是--以前高中的前輩。」海未好不容易才從繪里的關係裡找出了一個最無關緊要的選項,同時在心中對於自己的機智感到了幾分慶幸。「不過因為之前在俄羅斯待了一段時間,所以也是大約一年前才加入我們店的。」

聽到海未的回答的繪里表露出了一絲可惜。看到繪里露出的表情,海未只是回以苦笑。

「欸--真是難得呢。」

然而,霞的答覆卻出乎海未的意料。「一般高中的前輩或同學很少會繼續有聯絡的吧?除非是感情真的很好或者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這說起來有點複雜,」海未的視線朝旁滑了開來。「不過我們確實是...與其說是前後輩的關係,倒不如說是朋友--」

「只是『朋友』而已嗎?」繪里在這時突然插進了話,這讓海未差點沒有咬到舌頭。琥珀色的眼眸望向了繪里,對著那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的繪里無聲的埋怨了幾句--

當然,雖說是埋怨,但那也不過就是在心中高喊著「繪里--」的程度而已。與其說是埋怨,說是不知所措,應該更為接近一些。

「...欸欸?難道、難不成--」

似乎是繪里的這句話給了霞一些靈感,霞的臉上堆上了曖昧的笑,同時用併起的手指遮掩住自己的嘴。「繪里前輩和海未前輩難道是、那樣子的關係?」

「是的。」海未和繪里兩人用著不同的情緒與音調,不約而同地做出了答覆。

「欸欸--」霞的雙眼彷彿閃爍出了某些興奮的光亮。「所以、所以是高中時就在一起了嗎?」

「這、這種事不重要啦--上課、上課!」

滿臉通紅的海未已經無心去修飾自己說出的話語了,慌張地說出了這麼一句之後便轉向了咖啡機。如果不是因為心臟不會爆炸的話,現在的海未應該已經因為太過緊張而讓心臟爆炸了吧。

「嗯--海未,我突然想聽聽戒指的故事呢。」

看著海未的側臉,繪里半開玩笑的說了這麼一句,而這句話則吸引了霞的注意力。

「什麼故事?」霞這麼提問。

「啊,這是這家咖啡廳的特點喔!」回答的是在一旁一直沒機會插上話的穗乃果。穗乃果湊到了霞的身旁,搭上霞的肩,示意要霞望向放在角落的那個櫃子。「那邊、是海未收藏的各種故事喔。」

霞順著穗乃果的指示望向了角落的櫃子。先映入眼裡的是櫃子旁那穿著婚紗的人台,接著才看到那上面放了許多東西的櫃子。因為有些距離,所以霞看不清楚櫃子上放的東西,只能大略看到上面有書、項圈,還有疑似是撲克牌的一疊卡牌。

「不論是什麼樣的物品,對當事人來說,可能都有相當不凡的故事...」

接話的是那終於稍加冷靜下來的海未。「有些來到這間咖啡廳的人,可能也會在『這裡』留下點『故事』...所以,我也希望將這些故事都保留下來,並且轉述給那些對這些故事感興趣的人們...」

「嗯--聽起來可真像是以真人真事改編小說的小說家呢。」

這麼一句無心的話戳了一下一旁那現役的小說家。雖然加入了海未的咖啡廳,但繪里現在依然還是有在寫作--應該說,那其實才是正式的工作。所以繪里有時會坐在咖啡廳裡趕稿,而海未也不會強逼著繪里加入工作的行列。

「所以,戒指也是存放在那裡的故事嗎?」霞這麼問道。「然後是關於繪里前輩和海未前輩的戀愛故事?」

「...對...」雖然那裡只有台座而已。

海未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這種事情多說無益,反而只會招來更多的麻煩。

「欸--這樣啊...」

霞的雙眼依然注視著遠處的櫃子。不知為何,總感覺她那雙眼眸中,似乎有著什麼期望--

「如果可以,也好希望可以把那樣子的故事收藏在那裡啊...」

「什麼?」

海未和繪里並沒有聽到這句,唯一有聽到這句的是站在霞身旁的穗乃果。「小霞也有那樣子的對象嗎?」

「啊。」霞垂下了眼,帶著尷尬的笑的臉頰上漫起了羞紅。「呃--不是啦,只是覺得如果也有能被收藏起來的故事的話,那應該挺不錯的吧?嗯--」

說完,霞便向旁移動了一下身子。「那個,海未前輩說的是,我們趕緊抓準時間來上課吧!」

接著,霞便湊到了海未身旁。看著終於願意湊過來的霞,海未反倒有那麼些被嚇到。

「海未前輩,霞霞似乎可以理解妳的心情了...!」

「嗯?什麼意思啊...」

海未並不理解霞的意思,不過反正她是過來了,就趕緊趁著還沒開始忙碌前盡量的將自己所知的一些事情告訴她吧。

「因為我們店使用的是義式咖啡機,所以有另外的磨豆機。」海未一邊說著,一邊向霞介紹在義式咖啡機旁的磨豆機。「這個磨豆機可以自己控制磨出的粉量,可以依據今天希望的咖啡風味做調整...」

海未伸手,拿下了義式咖啡機的沖泡把手,並將之放到了磨豆機的咖啡粉出口前。「最上面的咖啡豆槽,而在出口下方的,這個是沖泡把手的支架。把把手放在支架上,接著再按下這個研磨按鈕...」

隨著機器運作的聲音,咖啡粉從出口撒了出來。「粉的量可以依據按的時間做調整,但因為我們店平常的設定是固定四秒半的量,所以不用一直按著。除此之外,上方這個刻度是調整研磨粗細用的,但這也是我們店有固定的,除非有需要,不然一般不會做調整。」

正如同海未所說的,幾秒之後粉就自己停了下來。海未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咖啡粉填壓器,將沖泡把手中的咖啡粉給壓平,接著再用小刷子,將多出來的一些細碎的咖啡粉掃進一旁的清理格中。

「這些都是以我們店的配方來調配的。不過因為有些客人會有特別的要求--像是想喝濃一點、想喝淡一點之類的,這時候就會改成是手動操作。」

海未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在研磨按鈕上方的一個開關。「按到這裡就會變成是手動操作,就要自己看出粉的量決定什麼時候收手了。」

接著,海未將裝了咖啡粉的沖泡把手裝回到咖啡機上。「接下來就是義式咖啡機的操作了...」

說到這裡,海未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這麼說來,霞剛才提到妳不喝咖啡對吧?我想,或許可以讓我們的一位常客幫妳品嘗咖啡...」

「常客?」霞對於海未突然提到的事情感到有些意外。海未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頭望向了門外,外頭的天色暗了下來,路上的人也增加了,看來差不多是晚餐的尖峰時間了。

「嗯,雖然我不知道她今天會不會來...今天是還沒見到她就是了。」海未點頭道。「總之,是位喜歡喝咖啡的常客。各式各樣的咖啡她都會喝,而且也會向我們要求想喝的風味...」

「怎麼聽起來是嘴巴很刁的客人...」霞似乎對於會跟店家特別要求風味這種事情覺得有些厭惡。

「嗯,但是是個態度很好的客人呢。」海未接著說道,她似乎並不覺得這個客人帶給了她困擾。「而且,她跟繪里一樣是個身材姣好的美人,就像是模特兒那樣。」

平時總是很容易害羞的海未,不知道為何的在這個時候卻對於這樣子的一段話絲毫不感到羞恥。

「嗯?」對於海未的描述,霞表露出了一絲的不對勁。

「怎麼了嗎?」海未這麼問道。

「啊,不、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個描述有點...」

霞話說到一半便被突然響起的鈴鐺聲打斷了。霞和海未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口,望向那走進店裡面的客人。那是位身材高挑的女子,黑色的絲襪更讓那雙腿顯得纖長,胸前的豐滿讓身上那件剪裁合身的西裝看上去相當緊繃,波斯藍色的短髮、留有兩撮垂於肩上的髮絲,以及白皙肌膚上那雙天空般的藍色眼眸--

「果、果林前輩!」

比海未的「歡迎光臨」更快的,霞喊出了這麼一聲。這突然的發展讓海未一時忘記自己要做的事,一臉訝異的看著身旁的霞。

「嗯...?」而那被直呼出名字的女子瞪大了眼,暫且停下了正準備入座的動作。「啊...這不是...」

那雙天藍色的眼眸轉了一圈,接著,笑容便蓋過了方才的訝異。「這不是『乾巴巴』嗎?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呢!」

「說了不是乾巴巴!是霞啦!」

一瞬間變得像是相聲了。站在霞身旁的海未看著霞,發現霞的臉頰漫上了紅潤。

「哎呀哎呀,抱歉呢最可愛的小霞,妳怎麼會在這裡呢?」

果林依然掛著笑,一邊走到吧檯前,一邊這麼向意外碰上的人問道。

「我...我現在在這裡工作。」霞有點心虛的回答。「順便在這裡學習咖啡...」

說完,霞像是要轉移注意力的朝著海未湊了過去--這突然的發展嚇了海未一跳。「那個,海未前輩,這該不會就是妳剛剛說的『常客』...」

「啊、是...的。」海未愣愣地回答--這大概是打從果林走進店裡的那一刻開始就保持著的狀態。「妳們倆認識...?」

海未問出了等她回過神來之後應該也會覺得理所當然的問題。

「嗯,這個是我...高中的前輩。」

不知為何的在「高中的前輩」前有著短暫的停頓。雖然注意到這個不對勁,但基於隱私,海未並沒有對此多做提問。

「現在?」果林似乎對於方才霞說的有些疑問。「啊...這樣啊?所以...」

果林停頓了一下,接著上下來回的、對霞打量了一陣,最後將手放到了一邊的頰上。「但是...姑且不論我之前都沒在這裡見過妳這點...妳身上穿的也不是制服呢。」

「啊。」

一瞬間變得安靜。店裡就像是安排好的,在這當下變得一片寂靜。

「啊,不過,霞說的確實是事實。」

最早打破寧靜的是店長海未。「雖然是不久前才決定好的...總之,我邀請了她加入我們咖啡廳。」

「喔?這樣啊。」果林笑了開來,並在同時拉開吧檯前的椅子,坐了下來。「所以,我可以請小霞為我特製咖啡囉?」

「當然可以!」霞突然一反剛才的難為情,相當乾脆地答應道,這讓一旁的海未相當錯愕。「霞霞會幫果林前輩準備非--常--特別的特製咖啡的喔!」

「是嗎?」果林臉上的表情依舊。「那就先謝謝小霞了呢--我相信店長小姐不會讓客人喝到奇怪的飲料的。」

與霞還不熟的海未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依然陷在錯愕與不解的情緒中。

「...啊、嗯。」而那知道對方所指的霞只是垂下了雙肩。

「嗯--我想我差不多該點餐了,」似乎感到相當有趣的果林將視線移到了海未身上。「今天想要來一杯熱的拿鐵,希望咖啡的味道稍微濃一些,口感稍微偏甜一些。」

「希望濃一點然後有些甜味嗎...我知道了。」

重新覆誦了一次果林的要求之後,海未便轉身,準備開始為對方製作咖啡。雖然是這樣說,但海未並沒有馬上開始動作,而是先走進了廚房裡。看到朝這裡走來的海未,原本站在門口的繪里和穗乃果讓出了一個位子讓海未通過,接著便望向了霞。

「那麼,霞就用這個機會觀摩一下吧?」開口的是繪里。「外頭就交給我們支應就好。」

「啊,好!」

聽到繪里的指示,霞趕緊跟著海未的動作進到了廚房裡。而在吧檯的空開來之後,繪里便站到了海未原本站的位子後方,開始為果林準備水杯,穗乃果則是環視店裡,確認有沒有客人需要服務。坐在吧檯前的果林望著繪里的背影,一直到繪里轉過身來才開了口:「雖然這樣問似乎有點失禮...妳是不是有事情想問我?」

「啊,很明顯嗎?」繪里一邊將水杯放到對方面前,一邊這麼回覆。

「是跟小霞有關的事情吧。」果林稍稍瞇起了雙眼,天藍色的眼眸觀察著繪里臉上表情中的訝異。

「啊...只是有點在意而已。」繪里垂下了眉,接著露出了有些苦澀的微笑。「雖然說似乎只是誤會,但總覺得她好像在計劃什麼...」

「嗯--」

果林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發出了意味深長的一聲。「她啊,別擔心,只是稍微喜歡惡作劇了而已。本質上是個好孩子,所以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的。」

果林低下視線,望向那稍稍晃動著的、玻璃杯中的水面。「如果做出了什麼讓妳們覺得困擾的事情,那就儘管跟我說吧,我會說說她的。但我想...依照我對她的認識,應該是不會的。」

「......。」繪里望著遠處,視線並沒有定在任何一個東西上面。「這意思是,果林小姐和霞...其實並不是單純的前後輩的關係囉?」

「嗯?」這個問題超出了果林的預想。果林臉上先是出現了訝異,接著才又轉換回原先的笑容。「啊、不...這聽起來似乎有些曖昧。我和小霞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所以變成了感情比較好一些的關係...不過在畢業之後,我們倆雖然還有聯絡,但也沒有約出來或是見面之類的。」

不知道原因的,果林在說著這段話的同時,手指輕撫上了左側的鎖骨。

「因為上了大學?」繪里直覺想到的就是這麼回事。這樣子的經歷,過去的她和海未也有過。
「嗯...」果林垂下了眼,看起來是在思考的樣子,似乎在將記憶倒回到那個時候。「我在高中的時候就有在進行模特兒的工作,所以在大學時期,便因為拍攝的工作所以到英國去了。那段時期真的是很忙碌的日子,和小霞的聯絡時間自然也少了......」

天藍色的眼眸望向了廚房關上的門。「後來...小霞大概也因為進入了大學,而且又很久沒有碰到面了,就...沒什麼聯絡了呢。」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著的果林臉上的笑,似乎帶有些惆悵。雖然不知道兩人原先究竟是怎麼樣的關係,但看來果林似乎也對於兩人之後因為彼此的生活而各奔東西這點是感到惋惜的。

「果林小姐和霞...是怎麼認識的呢?」

繪里接下去問道。這麼問著的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做的事情,與身為店長的海未是那麼的相似。

「我和她啊,是因為很意外的原因才認識的呢。」

天藍色的眼眸亮了開來,彷彿那段回憶對面前這名女子來說,是那麼的--

「因為果林小姐要求的較為濃郁的風味,所以我打算使用虹吸式咖啡壺。」

然而,就在果林打算要說下去時,海未手中拿著一包咖啡豆的、領著霞從廚房中走了出來,同時向走在較為後方的霞這麼說著。令繪里和果林感到幾分意外的,霞身上的衣服已經從原先可愛的裙裝,換成了這家咖啡廳的制服--老實說看上去並不是很適合這名外表可愛、身材偏嬌小的女子。

「虹吸式咖啡壺的使用方式比較複雜,技巧性也比較高,所以霞只要先做見習就好。」

海未一邊說著,一邊從吧檯下方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褐色的紙盒。裡面放著的是用塑膠袋包好的虹吸式咖啡壺--包括點火器、玻璃壺和過濾器。「之後等到霞對於義式咖啡機熟悉了之後,我再來教妳使用這個。」

「啊,好--」

看著霞和海未站在一起的背影,果林只是笑著,然後將視線轉回到繪里身上。「之後有機會再說那時的故事吧?」

果林的聲音壓得很小聲,又剛好因為海未在使用磨豆機,連面前的繪里也是勉強才聽清楚果林在說些什麼。

「...不方便讓她聽到嗎?」等到海未收集起了足夠的咖啡粉,機器運作聲消失後,繪里如此問道。

「嗯--也不是這麼回事,只是在別人面前說著別人的事,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呢。」

果林的視線朝旁望去,再次定在了霞的身上。天藍色的眼眸看著那名正瞪大眼睛看著圓形玻璃器皿的女子,眼神中似乎帶著一些--

懷念。如果要繪里形容那樣的視線的話,繪里會這麼描述。那種眼神有些熟悉,過去的繪里也曾經在某個人的眼神中看過那樣子的情緒,那種帶著懷念、帶著感動,以及--

蒼穹色的眼眸跟著望了過去,只是那樣的視線是定在走回到霞身旁的海未身上。

「等到沸騰之後,就可以把火轉成小火...水因為虹吸原理的關係,所以會慢慢上升到上面的過濾器中。」準備好了咖啡粉的海未這麼解說道,並在同時將圓形器皿下方的火源關小了些。「像現在這樣的水波是最為適合的,接近於靜止,這樣待會咖啡粉才不會跟著水流翻騰。」

「欸--所以,咖啡粉是要倒進上面這邊的?」

兩個人正很認真地進行著一來一往的虹吸咖啡課程,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另外兩人的視線。繪里看著海未那被頰邊的髮絲稍稍遮掩住的側臉,稍微、有那麼些的出神了。

「...我對小霞不是那樣子的感情呢。」

然而,這樣子突如其來的語句喚醒了繪里。繪里眨了幾下眼之後,望向了那用手指遮掩住微笑著的唇的果林。這樣子的動作遮掩住了笑顏,同時似乎也遮掩住了流洩出的話語。

「...果林小姐的意思是?」太過突然的一句話讓繪里感到了幾分的不知所措。然而對此,果林只是搖了搖頭。

「沒什麼...我只是在自言自語...大概是自言自語吧。」

一邊說著,果林一邊閉上了雙眼,將身子向後倒了些。「嗯,味道聞起來就相當不錯呢。」

這句話的音量就恢復到了能讓在吧檯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的音量。對此,海未只是滿足的笑了起來,接著拿起了一旁的拿鐵杯,用義式咖啡機裝了熱牛奶。

「很快就完成了,請果林小姐再稍等一下。」

海未小心緩慢的將過濾的黑咖啡倒進了已經裝有牛奶的杯中,接著將約莫七分滿的杯子再次的放到義式咖啡機的出口下,這次按下的是奶泡。隨著機器的運作,綿密的奶泡蓋上了方才煮好的咖啡,並且做出了一個相當完美圓潤的圓弧面。

「讓您久等了,這是您點的熱拿鐵。」

海未握著杯子的把手,將拿鐵送到了果林的面前。「考慮到略甜的風味,選用的是衣索比亞耶加雪菲的咖啡豆,在氣味上也會更為甜美一些。」

「嗯,謝謝,」果林抬眼,雙眸從眼前的長睫下凝視海未,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彷彿是在打量眼前的人那般。「我想店長小姐的咖啡不論如何,味道都會相當不錯的。」

「如果有任何建議,歡迎客人您向我們建議。」

海未並沒有對果林臉上的做出任何表態,只是輕聲的應道。「對了,果林小姐...要跟霞敘敘舊嗎?」

「嗯?」對於海未的提問,果林只是轉開了視線,望向了呆站在一旁的霞。不知為何的,霞似乎失去了反應,那雙圓眼瞪得大大的,一臉呆愣的看著果林。「...啊、不了,看起來小霞似乎沒有這個打算。而且她之後會在這裡上班吧,我今天也沒有太多時間,等到哪天有空時再說吧?」

說完,果林便像是躲避那個視線的低下頭,開始品嘗面前的咖啡。站在一旁的繪里看著果林的側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卻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感覺。

「嗯...這樣嗎?」

海未似乎對於果林的回答有些意外,琥珀色眼眸轉向了身旁的霞。然而海未還沒開口,霞已經先勾起了笑。

「嗯、果林前輩說得沒錯,比起敘舊,更重要的還是要盡快的融入這個環境吧?海未前輩,我對這裡還很陌生呢,請趕快教導我在這裡的工作吧!」

說完,霞便伸手勾上了海未的手,這突然的舉動嚇了海未一跳。「霞霞以前沒有做過這樣的打工,對於咖啡廳也很陌生,所以要從最基礎開始教導我喔!」

「啊,好--那麼,就先從帶位和點餐開始吧?剛好有一組客人進來了......」

這麼說著的海未領著霞離開了吧檯,朝著剛走進店內的客人走去。蒼穹色的眼眸注視著兩人的動作,最後回到了果林身上。

「這樣真的好嗎?妳剛剛不是說,妳和她很久沒有聯絡了?」

繪里看著那不知為何收起了笑容的果林。

「說起來很複雜呢...如果我說,我正在試著抹消掉某些我覺得不需要的回憶--」

天藍色的眼眸注視著杯中的牛奶,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喝了口杯中的咖啡。

「嗯,我想也不見得是我不需要,我想對於小霞來說,那樣子的情感也是不需要的。」

「......。」繪里皺起了眉。不理解果林想表達的--總之,這兩個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但應該不是爭吵之類的,不然兩人對於對方的態度,應該會更相敬如賓一些。與其說是有些距離,倒不如說是有點尷尬。

「...說起來,店角落的那個櫃子--」

或許是想轉移話題,身為常客的果林,突然提起了其實她從未放在心上的東西。「那是做什麼用的?」

「啊,那個啊...」繪里望向了海未的收藏櫃。「海未她很喜歡收藏其他人的故事。如果從其他地方或是其他人那邊聽到或是拿到了值得收藏的故事,她就會把有故事的東西放在那裡。」

「欸--...收藏故事的櫃子啊...」

然而,得到了答案的果林,卻意外的對那個櫃子產生了興趣。

「果林小姐也有想放收藏的故事嗎?」

繪里向下問道。然而這次的提問,果林卻勾起了笑,然後搖了搖頭。

「不、沒有,我的人生中目前沒有這樣子的故事。」

「是嗎?」繪里看著果林。這麼說來,霞和海未去忙了,這似乎是個可以繼續向下詢問兩人怎麼認識的時機--然而,就在繪里想對方才果林說到一半的事情向下詢問時,有幾組客人進到了店裡。繪里看著那群客人,露出了苦笑。

「嗯,看來妳們倆認識的故事,真的要等之後了呢。」繪里這麼說道。對此,果林只是掛著一如往常的笑。

「今天的時間或許也不是那麼適合。明天早上還有拍攝的工作,所以喝完這杯咖啡就要走了--下次等時間比較充裕時,再來和妳們聊這件事吧。」

說著這段話的果林帶著的是與平常一樣的情緒。這樣聽來,對於她們倆「認識」的故事,果林並不感到排斥。從兩人剛剛還會對彼此開玩笑這點看來,兩人的關係也確實不差--

但,為什麼果林會提到「想要抹消掉某些不需要的回憶」?如果是不開心的事情,那麼也不會在敘舊中提及吧?

 

咖啡廳大概到了八點之後,就只剩下一些坐在這裡休息的客人。這個時間絕大多數的客人都是上班族,偶爾會有一些年紀稍大的人,但這類型的客人大多不會再做加點,所以到了這個時間,海未等人便會開始做些簡單的清理,也會把蛋糕櫃中的蛋糕先收起來。

正如同果林所說的,喝完了咖啡之後,她便結帳離開了咖啡廳。離去前也有和她熟悉的咖啡廳店員打聲招呼--其中當然也包括還是新手店員的霞。

「那麼,沒意外的話,明天見了。乾巴巴也是喔,可要好好跟店長小姐學習,我可是很期待妳的咖啡的喔!」

「說了不是乾巴巴啦!」

果林的態度就跟平時一樣,這讓繪里不禁心想自己是不是只是多心了而已。

過了主要的晚餐時間,穗乃果會開始清理廚房裡的東西,繪里也進到廚房裡幫忙收拾。至於海未和霞,則是在吧檯研究未來要加入的麵包要以什麼樣的方式販售。

「嗯...因為算是試賣,所以一開始供應的量應該不用太多...」

麵包與蛋糕不同,不需要收進冷藏櫃中,但也因此要考慮空間的問題。這家咖啡廳目前的配置已經是飽和狀態了,如果要再做麵包櫃的話,勢必要撤下一些座位才行。

「霞計畫的烘焙坊,應該也是像外面的烘焙坊一樣,是有那種陳列的麵包櫃的吧。」

海未思索著外頭看過的麵包店的模樣,這麼向身旁的霞問道。

「嗯--基本上的想法是那樣...只是會有個櫃檯,提供客人點想要搭配的飲料...」

霞這麼回答。確實,如果是單純的烘焙坊的話,不需要太大的店面,也不需要座位,單純讓客人自行選購後結帳就好。不過如果是要在這家咖啡廳裡面賣的話,就有這些其他的問題需要考慮。

「我想如果是麵包櫃的話,把櫃檯旁那兩個兩人座撤掉,應該就可以了。」

在與廚房分隔開的牆面旁還有兩個兩人座。雖然說以這種並非外帶式的咖啡廳來說座位數是金流的來源,但那兩個位子也只有在滿座時才可能會有人坐。如果說以飯店售出房間的概念來看的話,這兩張桌子就算撤掉,對於店面的營收可能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我在想,如果說先加入簡餐供應套餐的方式,用這種方式調查客人對於我的麵包的評價再來看怎麼販售,這樣是不是比較安全呢?」

然而,對於海未思考的麵包櫃的問題,霞反倒提出了較為保守的作法。「霞霞也擔心讓海未前輩做出無謂的支出...畢竟,先行提出這種無理要求的是霞霞,也不好意思讓海未前輩再多支付更多的成本。」

「啊、是這樣嗎...?」

事實上海未是希望讓霞的麵包的曝光率更高的,但確實就如同霞所說的,這個投資如果成效不好,那麼就是無謂的成本了。「那...如果霞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先這樣做吧。先看成效怎麼樣,然後再來看怎麼做販售。」

說完,海未便從旁拿起了給客人點餐用的菜單。「那麼,接下來就是簡餐套餐的販售...」

 

關店的工作在十點前結束了。這比過往的打掃時間要短,看來多了一個人力,在時間的花費上也能做下些節省。因為時間也晚了,霞答應了穗乃果的邀約,因此也跟著海未等人坐上了車。

「穗乃果,今天多了霞,開車可要收斂一些。」

知道自己的兒時玩伴開車一直都相當的「暴力」,所以在坐到穗乃果旁的座位上時,海未特別提醒了這麼一句。

「啊,嗯--我會稍微注意一點的...盡量。」

穗乃果給海未的答覆讓海未相當不安心。果然還是該自己去買個駕照吧,這樣在自己覺得會有生命危險時,還可以從穗乃果那邊搶過方向盤保命。聽著兩人的對話,跟霞一同坐在後座的繪里只是帶著無奈的笑,接著在車子緩緩開始向前移動時,向身旁的霞開了口。

「對了,霞是怎麼跟果林小姐認識的呢?」

「嗯?我跟果林前輩怎麼認識的...」

霞思考了一下。「嗯...讓我想一下,這件事有點久以前了,需要一點時間...」

等待霞的回答時,繪里這才從汽車的後照鏡中,注意到海未也正瞄向這裡--看來海未對這件事也相當的好奇。

「嗯...說起來,霞霞和果林前輩認識的原因還挺離奇的。」似乎是終於想起來了,在穗乃果開始加速之前,霞做了這樣子的開場白。「那個果林前輩雖然看起來很聰明,但事實上是個大路癡......」

在某天上學的路上,霞便和穿著校服、提著硬殼學生書包的果林碰上了面。或許是因為看到了跟自己同校的學生迎面走來,果林便開口向霞求救。

「那個--真的很不好意思,因為我平常走的路剛好施工,想說要換條路的...」

果林臉上帶著其實似乎沒有歉意的笑,這麼向領著自己往學校的方向過去的霞說道。

「然後就走到了這附近?這裡和學校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耶。」

霞瞇著雙眼,對於身後的前輩能夠走到這裡感到了幾分佩服。

「因為我是個路痴呢...」身後那看起來應該是很聰明的前輩這麼說道。「不過,還好碰到了妳,如果可以的話,放學時也能麻煩妳帶我回去嗎?」

「欸...」

這還真是麻煩的要求。「是可以啦...但是比起不同年級的後輩,這種事情還是跟同班同學求助會比較適合吧?」

並不是單純想要推辭,而是打從心底這麼認為。畢竟不同班級,在下課之後還要先碰面,這反而更麻煩吧。

「嗯?我想說這種事情只要麻煩一個人就好了...我也不想讓很多人知道我住的地方,但施工又需要點時間,如果有一個人願意長期帶著我的話,我會比較放心。」然而,果林則是做出了這個回應。這理由聽起來確實挺有道理的,但認真的思考一下之後,霞便發覺到了這句話中奇怪的地方。

「欸--等等,這意思是,要霞霞我帶妳上下課嗎??」

「欸?原來妳的名字是霞啊,真是個可愛的名字呢。」果林對於霞提出的抗議做出了絲毫沒有關聯的回應。

「啊、當然,霞霞可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不是啦!」

看著那滿臉通紅的霞,果林只是瞇起雙眼,臉上依然是那樣的笑容。

「嗯,妳不願意也沒關係的。我只是想說既然難得在這裡認識,那麼就當作是有緣結交個朋友,我想也不是壞事。」

果林輕聲地說著。臉上的表情與那輕柔的聲音讓霞的心上一震,不自覺的輕叫出了一聲。

「啊,朋友嗎...」因為這種奇怪的原因而結交朋友?這聽起來實在是太奇怪了。但真的說起來,對方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嗯,所以如果可以,我會跟小霞分享有趣的事情--同樣的,我也希望小霞可以跟我分享點有趣的事情--」

「於是,我就和果林前輩認識了。」坐在駕駛座後方的霞將視線移到了車窗外。「啊,差不多到了,在前面那路口放我下來就好。」

「啊,好唷。」聽到霞的指示,本來就開得偏慢的穗乃果打了方向燈,在路口的地方停了下來。

「嗯,還真的是奇怪的原因呢...」對於霞說的故事,繪里做出了這個感想。

「......。」然而,那對於這件事似乎也很感興趣的海未卻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繪里再次的從後視鏡觀察著海未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在思考的樣子。

「那麼,明天見囉!今天謝謝妳們。」

這麼說完的霞伸出手,接著便開門下了車。穗乃果在看著霞轉彎走進路口之後,便踩下油門,朝著海未的家和繪里的家的方向開去。

「...海未在思考什麼?」

大概在一分鐘的沉默之後,繪里對於海未的反應提出了疑問。突然聽到了繪里的聲音,正在思考的海未像是被喚醒的睜大了眼。

「啊,沒什麼,只是覺得很有趣而已。」海未一邊說著,一邊勾起了微笑。「感覺這兩個人感情很好,沒想到是因為這樣認識的呢...」

「......?」雖然海未只是這樣說著,但繪里總感覺海未似乎有什麼在意的事情--是一樣的事情嗎?但那時的海未應該沒有聽到她和果林的對話才是。或許是注意到了後視鏡照出的繪里臉上的表情,海未眨了幾下眼之後,表露出了一絲難為情。

「不、並沒有什麼,只是對於最早霞在介紹果林小姐時說出的話,有那麼些的在意。」

琥珀色的眼眸向旁偏了過去,沒有繼續和坐在後座的繪里交換視線。

「那時說出的話...」繪里並不覺得當時霞提到果林的事情時說出的話有哪裡不對勁。蒼穹色的眼眸透過後視鏡,轉而望向了另一側的穗乃果。從穗乃果臉上的表情看來,穗乃果也不知道海未所指的是什麼。

「如果要說這個的話...」抓不到海未所指的為何,繪里決定轉移重點,將話題的重心轉到自己和果林的對話上。「果林小姐也跟我說了很奇怪的話呢......」

於是,繪里便將自己和果林談話時,果林說出的那段「我正在試著抹消掉某些我覺得不需要的回憶」話語,轉述給了穗乃果和海未。

「嗯...果林小姐覺得自己和霞都不需要的回憶...?」

總感覺這背後似乎有相當特別的故事。不過,從霞和果林兩人相處的樣子看來,這兩人的感情應該不差才對--

「會不會、她們倆之中有人喪失了記憶?」

就在海未思索著時,穗乃果像是突發奇想的提出了這個想法。

「嗯...確實有可能,但感覺又不太像。」海未思考了一下與兩人短暫相處時的感覺。除此之外,從剛才兩人對於對方的反應看來,以及繪里轉述的事情聽來,這兩個人對於過去與對方發生的事情,應該是都還記得的。「不過,畢竟現在相處的時間還太少了......」

繪里轉述的事情。

在這麼說著的同時,海未總感覺抓到了什麼靈感--

我正在試著抹消掉某些我覺得不需要的回憶--我想也不見得是我不需要,我想對於小霞來說,那樣子的情感也是不需要的。

琥珀色的眼眸稍稍亮了開來。雖然只是猜測,以目前有的線索看來,往「那個方面」猜測應該是正確的方向。不過,就如同海未剛才自己說的,現在相處的時間太少了,如果再相處久一些,或許就能從兩人的相處以及對對方的態度中確定答案--

「海未?」注意到海未臉上沉重的表情,繪里忍不住擔心的發出了這麼一聲。今天穗乃果開車算是安分,所以應該不是暈車之類的問題吧。

「啊,我沒事。」海未漾開了笑容。「總之,這些事情如果她們倆沒有想說的意思,我們也不好意思多問呢。」

因為這都只是猜測,所以海未並沒有打算要說出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從果林說的聽來,果林並沒有想要表態的意思,而她也沒有想要說出口的意思。如果表現得太過在意的話,或許會讓對方感到不舒服,可能就得不到海未想要的答案了呢。

 

「......。」

夢到了過去的事情。

「嗯...大概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吧...」

躺在床上的女子轉開了視線,望向了一旁的鬧鐘,現在時間還早,距離設定的鬧鐘還有大約二十多分鐘,是還可以再睡一下的時間。已經經歷好一陣子睡到自然醒的生活,霞本來以為自己會對於起床這件事感到有些厭惡的,然而現在的自己卻絲毫沒有想睡回籠覺的感覺--

原因是什麼呢?是因為夢的關係,還是因為自己對於新的生活和挑戰感到興奮呢?

霞坐起了身子,默默的伸手將鬧鐘關上,接著走下了床,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往浴室的方向前去。整個家裡靜悄悄的,這點讓外頭的蟲鳴鳥叫聲更為明顯,聽上去稍有些吵雜,卻也有幾分悅耳。

霞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然後拿起了牙刷,開始做早晨的盥洗。

「......。」在將冰涼的水潑上臉時,霞想起了什麼。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天經歷的事情全部加在了一起,所以才會夢到那個時候的事情吧--

這麼一想,時間還早,就找出來帶到咖啡廳去吧,如果有時間的話,或許可以接著昨天的「故事」繼續說下去。

 

於是,霞便帶著找出來的兩本雜誌,以及昨天要讓海未等人試吃的奶油麵包,前往自己新的上班地點。到達咖啡廳時,店門已經開了,雖然門上掛著的吊牌還是Close,但透過落地窗,可以看見海未正站在櫃檯前放錢,而繪里正在蛋糕櫃前放蛋糕。

「海未前輩、繪里前輩,早安!」

推開門的同時,霞對著櫃檯的兩個人這麼打招呼道。聽到霞的聲音,海未和繪里不約而同的望過去。

「嗯,早安。」先開口的是海未,同時笑了起來。「開店的準備交給我們就好,霞就先換衣服然後坐著休息一下吧。」

霞來的時間比她預想的要早許多,海未歪了下頭,思考了一下之後又這麼補充道。得到了海未的答覆,霞大步的走到了櫃檯前,將手中的袋子放到了吧檯的桌上。這個舉動吸引了一旁尚未向對方打招呼的繪里,那個位子剛好是昨天果林坐的位子,不知霞是否有意。

「那麼,在準備時,可以順便聽聽霞霞的故事嗎?」

霞一邊說著,一邊從袋子裡拿出了放在保鮮盒中的奶油麵包,以及今早從書櫃上拿下來的兩本雜誌--分別是麵包與咖啡相關的雜誌。「是昨天的故事的...算是後續吧?」

聽到霞所說的,繪里並沒有馬上回應,而是瞄向了海未。不出她所料的,此時此刻海未的臉上,正堆滿了愉悅的笑意。

 

「就像是昨天所說的,之後,我便和果林前輩結識,成為了朋友。」

換好制服之後,霞便坐到昨天果林坐的位子上,開始說起故事的後續。海未站在霞的對面,認真地聽著霞分享她的故事。這點與過去一樣,由海未負責收集故事,之後再由海未以說書人的方式,將這些故事分享給繪里及穗乃果。這聽起來似乎有點多此一舉,但對繪里來說,比起聽當事人分享,她更喜歡聽海未轉述這些「故事」。

「本來只是因為意外而變成一起上學和一起放學的關係的,但後來因為我們雙方都習慣了這種生活,所以雖然施工結束了,但還是持續了這樣子的生活好一陣子。」

霞的這段話讓海未稍稍睜大了眼,但海未沒有打斷霞,只是默默聽著。

「這兩本雜誌,是某次放學的路上,和果林前輩在書店買的......」

霞並沒有注意到海未那些微不對勁的表情,只是轉開視線,在拿起那兩本雜誌的同時這麼說道。

「我們去約會吧?」

霞還記得當時自己聽到果林這句話時,被嚇了好大一跳的這件事。

「呵呵,這表情...」果林停頓了一下,瞇起的雙眼打量著面前的人,接著閉上了眼。「我不是那個意思的,只是想說我們一直以來都只是單純的上下學,從來沒有去逛街對吧?」

「果林前輩的意思是,想一起去哪裡逛逛?」

身為注重自己可愛外表的女孩子,霞對於逛街當然也是很有興趣的,今天又剛好是星期五,確實是很適合在放學之後去逛街的日子。

於是,在果林這樣子的邀約之下,這兩個人第一次、一同去逛了準備入夜的商店街。因為是星期五,這樣子的商店街上人非常多,考慮到果林是個路癡這點,霞擔心果林會迷路走失,便伸手、主動牽起了果林的手。

「...啊啦?」對於霞的這個舉動,果林似乎有點訝異。

「...我擔心果林前輩待會走失。」霞轉過頭,對著臉上難得收起笑容的果林這麼說道。「...不喜歡嗎?」

這麼問也是有原因的。兩人一起上下學了這麼久,兩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子牽過手。

「呵呵,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果林在說著同時重新的掛上笑容。「只是,這樣子更像是在約會了呢。」

果林本來以為霞會反駁這句話的,然而霞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轉開了羞紅的臉,牽著果林繼續向前走去。

「嗯...」

說到這裡,霞突然停住了,臉上露出在思考的神情。「唔、因為時間有點久了,所以霞霞有點想不起我和果林前輩究竟去了哪裡...」

總之,兩個人最後去的地方,就是書店。

「......。」海未大概知道了這個故事接下來的發展,但身為聽眾的她,沒有理由去打斷說到一半的故事。

「這兩本雜誌當時就是在那邊買的,」霞看著海未認真聽著的神情,繼續的向下說道。「霞霞對於做麵包相當感興趣,所以進到書店之後,就站在雜誌區研究雜誌......」

事實上,果林和霞都不是會看書的人。兩人當時會走進書店,是因為果林提到了「她有些想找的雜誌」。後來霞才知道,果林當時想找的是某本介紹咖啡廳的雜誌,那期的雜誌封面的模特兒是果林,所以果林才會想找一下那本雜誌。霞沒有多與果林詢問,但那似乎是果林第一次擔任雜誌封面人物,以當時還是高中生、只是接些小攝影企劃的果林來說,應該是相當珍貴的經歷。

進到書店之後,果林便去找她要找的雜誌,而霞則在隨處亂逛時,被當時陳列在架上、介紹日本麵包的雜誌給吸引了過去。這雜誌很剛好的有試閱本,霞便拿起了包有書套的試閱本,開始翻閱起了這本雜誌。

「啊,在這裡啊。」

或許是因為沉迷在手裡的書中,感覺沒過多久,果林便回到了霞的身邊。突然的聲音讓霞驚醒了過來,錦葵紫色的眼眸望向了走到自己身旁的果林,在注意到對方手上依然只有她帶著的學生書包的同時,想起了面前這個人是個大路癡,這才對於自己剛才居然讓這個人自己逛書店這點這麼放心感到有些驚恐--

不、那也無所謂了。反正她是回來了,這樣就好。

「抱歉,讓妳久等了呢。」果林帶著一如往常的笑說著。事實上霞並不覺得自己等了很久,但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也不可能回應什麼「沒有其實我也沒有等很久」這種話吧。

「果林前輩找到要找的書了嗎?」霞決定直接忽略果林的前一段話,將話題帶到對方最早的目的上。

「嗯,找到了,不過目前還沒有想買的打算。」果林給了霞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回答。「是說,小霞在看什麼?」

「啊,這個,是麵包相關的雜誌喔!」

因為是感興趣的話題,所以提到手中的雜誌時,霞很明顯的表現出了開心。

「啊、對呢,小霞對於做麵包很有心得嘛。」

果林說的是事實,並非是隨口的客套話。因為霞非常喜歡做麵包,所以霞也有請果林吃過她親手做的麵包。正如同果林所說的,霞相當擅長做麵包--說得更明確點,霞擅長料理,不過麵包是她的拿手料理。霞做出來的麵包,不論是口感還是口味,都是不輸給外頭專業麵包師父的程度。

天藍色的眼眸垂下,看向了霞手中的雜誌的封面。「如果小霞未來開了麵包店的話,一定會很受歡迎的吧。」

「嗯?麵包店嗎?」聽到果林說的,霞抬眼思考了一陣,然後展露出了可愛的笑。「當麵包師父?聽起來超棒的!有自己的一個店面,挑戰新的麵包,然後做出讓吃過的人都覺得幸福的麵包...再加上霞霞的魅力,一--定可以吸引很多很多的客人來的!」

視線轉到了身旁帶著微笑的果林身上。「到時候,果林前輩也會來的吧!到時候一定會請果林前輩吃霞霞最拿手的麵包的!」

「啊哈,是嗎?那麼就先謝謝小霞了呢。」

這是發自內心的答謝,但那雙天藍色的眼眸中,不知為何的帶著某種--或許可以是說寂寞、或者是感傷的情緒。

「...啊,不過,雖然小霞做的麵包真的很好吃,但為了維持身材,我不太能吃太多麵包呢。」

看著那正沉浸在閃亮夢想中的霞,果林突然想起的補上了這麼一句。聽到果林說的,霞暫時的脫出了自己的幻想中。

「欸...這樣啊。那麼,果林前輩喜歡吃什麼呢?」

這個問題讓果林有些意外。她本來以為霞會說「那也沒辦法了」或是「也不用每天吃的,偶爾吃一兩個也還好吧」之類的,沒想到居然是反問了她喜歡吃什麼--

這可真是、糟糕呢。

「嗯--我的話...」

事實上果林並沒有特別想過這件事。特別喜歡的食物、沒有,真要說起來,酸奶和雞軟骨?不過也不是特別喜歡......

思索的同時,天藍色的眼眸注意到了身旁的書架上,一本介紹咖啡的雜誌

「或許...咖啡吧?」

自己對於咖啡確實有興趣,所以在看到時,便沒有多想的給了這個答案。霞也注意到了果林的視線,跟著望向了架上的雜誌。

「欸...咖啡啊...」

這個時候的霞還不知道自己對於咖啡多麼的無法接受,所以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對自己來說的困難性。霞一邊伸手拿起那本雜誌,一邊開口:「嗯、麵包跟咖啡的組合似乎也挺不錯的?」

試想了一下,麵包和咖啡的搭配,確實相當適合作為一天的開始。

「...小霞也會煮咖啡嗎?」

果林很認真的提問道。雖然她和霞的相處時間並不長,但她從沒看過霞喝過咖啡。

「嗯,這種事情--」只見霞兩手叉腰,擺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霞霞當然不會!」

「是嗎?似乎不太意外呢。」果林臉上的笑容依舊。「所以...」

果林看著霞從架上拿起了剛才她看的麵包雜誌,並將之與手中的咖啡雜誌放在一起。「小霞該不會就為了我,決定要學咖啡了?」

「嗯!」聽到果林的問題,霞沒有任何思考的、很迅速的做出了回應--

兩人之間在此時此刻陷入了數秒鐘的沉默。

「...呃,什麼?」霞似乎注意到了不對勁。

「那就先謝謝小霞了呢--我很期待喔,小霞為我煮的咖啡。」果林依然帶著「真是有趣」的心情繼續向下說著。

「啊、不是,那個,才不是為了果林前輩啦!這組合真的很不錯啊,聽起來就是會受歡迎的那種--!」

「...所以,這是霞想學咖啡...真正的原因嗎?」

故事基本告了一段落。看著似乎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霞那帶著羞紅低垂著的臉,海未開口問道。

「...霞霞也沒辦法斷言,」霞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這麼說道。「不過,『當時的自己』應該是這麼想的沒錯。」

「......。」海未轉開了視線,在腦中整理著這段時間得到的資訊,思考自己究竟要先從哪件事情開始問起。「...霞是為了什麼,決定要跟我說這個故事呢?」

總之,按部就班的、先從比較外圍的問題開始問起吧。

「我想說...想做為是個紀念吧。」

霞一邊說著,一邊回頭望向在店面角落的那個收藏櫃。「這是霞霞決定要嘗試開間烘焙坊最初的原因,我想,如果把這故事放在這裡的話,霞霞應該就不會忘記這個初心了...」

希望能讓那個人--其他人--感到開心滿足的初心。

事實上,自己是有點想要忘記的。那時的自己和果林感情很好,但在後來加入「同好會」之後,總覺得兩人之間似乎多了某段距離。這段距離一直到果林離開同好會社團,從高中畢業時都還存在,隨著物理距離的分隔,這段距離又變得愈來愈大了--

霞暫時放下了心中其他的聲音,同時也放下了那讓自己感到幾分惋惜與難受的情緒。

「畢竟,接下來也要和海未前輩妳們多多指教嘛,」霞眨起一邊的眼,向海未這麼說道。「所以,就當作是在這裡的故事的『開始』...霞霞覺得相當的適合。」

「這樣啊。」對此,海未當然也覺得開心。她認為初心是很重要的,同時,她也對於能夠這樣收藏一個故事這點感到開心。

雖然,海未自己是沒有把自己當時正式開始營運這家咖啡廳的東西放在咖啡廳的收藏櫃上就是了。不過,那個櫃子本身就可以算做是那樣的意涵吧?

海未將自己的思緒拉回到了眼前的事物上。不、自己的事情並不重要,來幫這個故事做個標題吧。

這是一個、希望讓其他人感到開心而來到這裡學習咖啡的夢想家、最初的故事--這個標題似乎不錯。

「...海未、小霞,故事結束了嗎?我們這邊準備的差不多了,如果妳們也好了的話,就可以開店囉!」

就在海未想著這些時,穗乃果打開廚房的門,這麼向外頭的兩人問道。聽到穗乃果說的,霞和海未不約而同的望向了店裡面的時鐘--再過幾分鐘就九點了,確實是差不多該準備開門了。

不過,海未還有點問題想問。

「霞,願意再讓我問些問題嗎?」

正當霞準備起身時,吧檯內的海未叫住了她。「我想問一下比較私人的事情,所以如果妳不願意回答,我也不會勉強妳的。」

「私人的問題?」海未的問題反倒提起了霞的好奇心。

「嗯...」雖然是提問的那個人,但海未卻躲避開了霞的目光。「妳們倆過去、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霞思考了一下海未這個問題。「海未前輩是指吵架之類的嗎?」

「嗯、之類的。」海未點頭應道。「雖然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總覺得妳和果林小姐之間似乎有點尷尬...」

「啊嗯,確實有那麼一點...」讓海未感到有些訝異的,霞並沒有否認尷尬這點。「不過,爭吵什麼的並沒有。不過我們的感情確實也...」

霞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麼。「也不是說不好,但霞霞總覺得,果林前輩似乎和我有了某些距離。」

「所以,霞也開始與她保持距離嗎?」海未覺得自己似乎又抓到了一些什麼。

「嗯--沒辦法啊。霞霞也不可能硬是去黏著她--那樣只會被討厭而已吧?霞霞可一點也不想讓其他人覺得霞霞很麻煩啊--」

霞說著的同時,眼角漫出了淚水,但看來也只是撒嬌式的假哭而已。「霞霞是覺得應該是因為彼此交友圈改變了所以才會這樣吧。並不是感情變差了,只是沒有以前好了而已...」

「交友圈?」海未對於霞提出的這個名詞表示了興趣。

「嗯,因為霞霞認識果林前輩的時候是一年級新生...」霞依然掛著笑的說著。「後來有加入社團,所以就少了一些和果林前輩獨處的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海未有些先入為主的想法,總覺得這個「獨處的時間」並不是那麼單純。但從對方臉上的神情看來,應該只是自己多想了而已。

「之後就漸行漸遠了嗎?」海未向下提問。確實,如果加入了社團,很容易就因為忙於學業和社團兩頭因而和朋友有了距離。過去的自己也曾因為忙碌於弓道社和劍道社,所以少了很多和穗乃果及小鳥相處的時間,海未很了解這種感覺--

然而,霞卻否定了這件事。

「不,在我向果林前輩提到社團的事情之後,果林前輩便和霞霞一起加入了同一個社團。但因為霞霞在那邊認識了其他的前輩...所以就沒有像以前一樣會兩個人一起回家...」

霞這麼向海未說道。「或許是因為這樣吧...?」

「這樣啊。」海未停下了腦中的思緒,微微低下了頭。「所以,在霞的印象中,妳們倆沒有那種...妳覺得忘掉比較好的事情?」

「嗯?嗯?嗯--」霞很認真的左思右想了一陣,最後搖了搖頭。「嗯,沒有喔...霞霞和果林前輩相處起來一直都很好...」

說完,霞又在瞬間變了臉,眼角再次的掛上了淚水。「嗚嗚...雖然果林前輩會故意欺負霞霞,但是果林前輩對霞霞還是很好的...!」

「這、這是真心話吧...?」霞臉上的表情讓海未不禁懷疑這段話的真實性。聽到海未說的,霞又很快的掛回了笑顏。「啊,這當然是真的,霞霞很喜歡果林前輩喔!」

這麼說著的霞吐了吐舌頭,看上去相當可愛。

「是嗎?那就好。」海未也露出了微笑。「畢竟之後我會請果林小姐幫妳嘗咖啡,如果妳們倆的關係很尷尬的話...那也很不好意思呢。」

這並不是真心話,但對海未來說,這也並不是謊言。

「嗯、霞霞理解。」霞又眨起了一邊的眼。「不用擔心,霞霞和果林前輩的關係只是需要點時間回溫而已...應該吧?」

應該--真的說起來,霞確實知道自己有些想忘記的「事情」,但那些事情,現在或許是可以重新面對的了。

霞站起了身。「海未前輩,九點了,我來去把門口的門牌轉個面!」

「啊,好,麻煩妳了。」琥珀色的眼眸在聽到這段話的同時瞄向了掛在牆上的時鐘。事實上已經超過了九點,但只超過了一分鐘...應該還好吧。這可真是糟糕,一不小心就沒注意到時間了。

海未聽著霞的腳步聲,伸手將放在桌面上的兩本雜誌疊起,準備將這兩本雜誌收到收藏櫃上。

「社團嗎...」

朝著收藏櫃走去的海未喃喃自語道。這樣聽來,要知道自己猜測的是否是正確的,只能慢慢的從果林小姐那邊,將這兩個人的故事慢慢組合起來了呢。

海未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於這兩個人如此的感興趣--或許,海未在霞和果林的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和繪里的影子吧。

海未是這麼猜想的。昨天聽到繪里轉述的事情時,海未就隱約有了這種感覺。如果是以這個角度來看的話,果林昨天提到的想要忘記的事情,並不是對於兩人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而是--

「『喜歡』這種情感...畢竟是種承諾呢...」

當然,這只是猜測--沒有依據,單純只是種感覺。如果再多一點的相處,或許能夠知道更多吧。

站在收藏櫃前的海未將櫃上的東西移動了位子,在要將這兩本雜誌放上櫃子時,琥珀色的眼眸看到了放在櫃子上的、戒指的台座。

「......。」

這是「開始」--之後,能不能在這個櫃子上,放上那樣子的「結局」呢?

這樣子的想法在海未的腦中閃過。不論那個結局是好是壞,身為「收藏者」的她,都會為這個故事,找個最適合的位子收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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